“虽然已经打了镇静剂,但还是得尽快让他吃药,只是单纯缓和身体对他的头疼并没有帮助。”
从未听过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夏南的脑子也从一片混乱逐渐恢复清明。
他有些干裂的双唇被强行撬开,有人往他嘴里塞入一粒胶囊,接着便是汹涌的水流流入他的口中。
夏南被呛着,药还含在口腔里,水却因喉头的抵触从嘴角喷洒出来,胶囊的外衣遇水有些软化,嘴中顿时传来阵阵苦味。
吐出的水流到了脖颈间,湿黏感让夏南很难受,他尝试挣扎着醒来,就听一焦急的女声喊道:“少爷,水喂不进去怎么办?”
“我来,水给我。”
薛辰?
那是薛辰的声音,但他不是理当还在大厅里招呼客人的,怎会在这个地方?就着这层疑惑,夏南猛的睁眼。
重获视觉的瞬间,只能看见一片亮白,待视线慢慢聚焦,他才看到眼前的景象。薛辰的脸离他很近,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近,对方的眼珠正盯着自己,纯黑的眼瞳清澈有神,夏南甚至以为能从那双眼中照出自个的影像。
不过他根本没法证实,就被这突来的震撼吓得弹跳起来。
男人不仅离他近,还不断的在逼上来,气息拂过夏南的脸庞,尖/挺的鼻梁也碰在他的鼻头上,几乎只要再一点时间,对方的双唇便也会贴上来。
“啊,不!”理智在一瞬间回笼,夏南从被窝里伸出手,朝着薛辰的肩膀重推一把。
被推的男人往后退去,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咽下什么东西,这才道:“醒了?醒了就赶紧把药吞下去。”
“啊?”夏南吸了口唾沫,强烈的苦味也在嘴里扩散开来。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薛辰一手绕过后颈扶了起来,冰凉的杯缘也碰在他的嘴唇上。
“喝水、吞药。”薛辰命令到,他的语气并不凶狠,却有着不容反抗的气势,夏南只得照做。
他几乎喝光整杯水,才把那粒苦药吞下去。
薛辰倒已没方才的紧张,把空掉的水杯放一边后说道:“幸好你醒过来,若再吞不下去,我可要喂你了。”
什么?
夏南的双眼张的老大,想起方才薛辰咽的那一口,该不是想喂他喝水?指了指自个嘴唇,便有些慌恐的问:“你…你不会要用嘴喂我吧?”
“你没办法自行吞咽,我只得帮帮你。”薛辰倒是脸色没变一下,他想拉个靠枕垫到夏南身后,让他的身体能更舒适地靠着床头。但人还没靠近,就被对方挡住了手说:“谢谢,将军,我自个来。”
甫吞下的药物一会儿就见效,夏南坐起身时,发作的头疼已经缓和。原本紧缚着太阳穴的感觉也已消失。
大抵是被注射了镇静剂,他觉得浑身发软,不过精神还算清楚。
房里除了在他床沿的薛辰,还有一名女佣,以及身着白袍的陌生男子。
薛辰向女佣打了手势,女佣便放下托盘退出去。
白袍男子也想跟着走,被薛辰狠瞪一眼:“你想上那儿去,周灿?”
“我以为你不想我在这。”男子耸了耸肩,无辜道:“好不容易才又救过来的情人,我以为薛将军会想和他两人世界。”
“这玩笑不好笑。”
碰的一声巨响,夏南反射性的闭了眼,镇定过来,才发觉那是薛辰一拳打在床头上。
他并没有显露出愤怒的表情,但眉头纠结着,额头也些微的颤动,这是夏南头一次看见他生气,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夏南也越领教过他的喜怒,先前觉得他太过隐藏,是个有些距离感的人,现在反倒要亲近一点。
至于这个周灿,应该就是薛良口中的‘周叔叔’,也是上回夏南昏倒时来看过他的家庭医生。夏南转头,向对方致意道:“我是夏南,承蒙您照顾了。”
“你不失忆了,怎还会知道我?”周灿似乎挺惊讶,这能够理解,毕竟上回夏南全程昏迷着,他俩这才算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倒是听出个弦外之音,那就是过往的夏南与周灿是认识的。
周灿看了一眼薛辰,随即对夏南说道:“我不认为这家伙会和你介绍我,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没正经的不良份子,要不是需要我的医术,只怕十年前我俩早友尽了。”
夏南看他夸张的比手画脚,忍不住笑出声:“虽然的确是小良告诉我的,但也没这么严重吧?”扭头见薛辰那张脸还沉着,便拍了他手背说:“将军,别恍神了,再恍神周医生都要走了。”
“嗯。”薛辰这才收敛回来,示意周灿道:“难得人醒了你就赶紧检查,别耽误时间。”
“不是给我师兄看过的嘛,既然这样还要我做什么?”将听诊器给挂起来,周灿对夏南笑道:“见过的吧,那个第五医院特殊诊疗部门的王扬,他是我的师兄,医术很高明的。”
夏南点头,心想原来他们彼此间还有这层关系。
周灿要给夏南做检查,薛辰没待着,丢下句:“我去看看小良。”便走出房门。
夏南瞥了摆在床头的终端,时间显示着凌晨两点。
难怪薛辰不必在大厅招待宾客,因为早就是散场的时间了。
看着正在听他心音的周灿,夏南有些歉疚道:“抱歉,都这时候了还麻烦您。”
周灿放下听诊器,摆手道:“不,麻烦的是薛辰不是我,深夜看诊价格可是翻两倍的。”
“……”
没想他会这么说,夏南只得干笑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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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结束后,周灿将器具收拾好,见薛辰还没回到房间里来,便收起那玩笑的德性,小声地对夏南道:“薛家二少爷不在,你大可放心地告诉我,不吃药的原因是什么?”
“!”
问题突如其来,夏南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张着嘴,老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周灿见着,一双眼眸沉的更深了。
“是因为不愿想起过去?”
夏南仍旧回答不出口。
总不能说是自己胆小又多疑吧?
包括这回,接连两次的头疼,发作之馀,还伴随着强烈的压迫感与恐惧袭来,他不知道那种感情代表的是什么,明明知道继承这具身体,就该更勇敢一些,即使能触碰一点过去的线索也好,但那些情绪却压的他喘不过气,简直和窒息没两样。
用药后头疼虽然会减轻,但午夜梦回时这些幻觉便会更加严重,所以他才犹豫了,每回碰着药瓶口,却没有勇气打开。
这个世界比他想像的还要混乱,身体状况也比他认知中的还要糟糕,他停顿并露出个痛苦的表情,是因为苦恼,但却成功地让周灿会错意。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别后悔就好,想和薛辰维持什么样的关系,我们谁都帮不了,只有当事人才是最明白的。”他拍了夏南的肩膀道:“失忆这事,看来也是命运的安排。”
“等等,我和薛辰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是军校的学长和学弟,那还需要明白什么?夏南觉得周灿话中有话,也不只周灿,好像每个人都是这模样。
他几分尴尬地笑了声,道:“我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每个人都神秘兮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先前是夫妻呢。”
他这话让周灿一口口水险些哽住,清了下喉头,这才道:“你们怎么样还是得由薛辰来说,他若不说,那我和你说了也没用。”
拜托有用的…你就说吧……
大夥儿话都说一半,就是没人肯好好告诉他实情,这是把他当侦探啊?若是能够多少了解些事,或许他对于未知记忆的恐惧感也能削去些。
老被瞒著真心难受,夏南觉得欲哭无泪,简直是分分钟感受来自世界的恶意。
“若想知道还是得吃药吧,当然恢复记忆是一回事,赶紧把你头痛症治好比较重要。”比了自个脑袋,周灿起身就要离开。他话说的容易,夏南却是心中叫苦,用药后的体验可是比没用药还难受啊。
开房门时,他回头对夏南道:“对了,听说你现在在幼儿园做监督官?”
夏南苦着张脸点头,他不想再理周灿,不对病人说实话的医生都不是好医生。
“是吗?那还真是挺大的改变,你知道吗?别看薛辰那样,他是很喜欢孩子的,不过过去的你非常厌恶,这也是他始终无法和你达成共识的原因之一。”
周灿若有所思的说,且没等夏南回应,说了声:“我把诊疗结果给薛辰,先走了。”,便残忍的带上大门走人。
Kao!不想说就别一直说啊,这是要逼死谁啊!
夏南觉得心中一股气都要闷坏了,险些仰天长啸,同时大门竞又被推开来。
薛良从门口哒哒的走进来,手里还抱着那只机器兔子。
“老师,你醒来了吗?”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特意起来探望他。
看着薛良软绵绵的小脸蛋,夏南这才冷静过来,苦闷的心情消失,逐渐燃起的是喜悦的激荡。
他再度挂起笑容道:”小良,你过来。”
薛良单纯的赴约,下一秒,他的脸颊便被夏南给揪住,后者十指并用,开始在他的脸上放肆的揉捏起来。
“啊啊啊,不要,放开我,老师!”房间里顿时回荡着薛良的惨叫声。
尔后他还被抱在怀里睡了一夜,蹭著薛良的小脸,夏南心想:“还是和小娃一块的好,没啥心思。”
换作薛良苦闷起来,他被夏南这么抱著,一直保持的成熟形象全没了。
隔日薛辰见到他俩时,夏南已恢复成神清气爽的模样,薛良也睡的挺好的,但就是不知为何臭着张脸。
他火速吃完早饭,就溜到游乐间去,薛辰问他话,半天也不回一句。
薛辰没辙,只得问正喝着牛奶的夏南:“那孩子怎回事?”
想到这寡人全都瞒着他做事,薛辰又是这一切的鼻祖,夏南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回道:“将军是喜欢孩子的吧?既然这样你得自个问他,家长和孩子的互动也很重要的。”语毕,便又自在地吃起早饭。
感受着空气中莫名的火药味,这回,薛大将军再度的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