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坐在那儿一直没动,邢司翰也是耐心十足的等着。
“你这是准备跟阿姨一起住在医院?”他问。
陈曦瞪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季曼琳瞥了他们一眼,对陈曦说:“既然人都到这里了,你就跟着他去,总归不会对你怎么着。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来的,可是你留在这里也不方便,你说是不是?”
陈曦垂了眼帘,思忖了好一会,她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说:“好吧,我跟你走。”
邢司翰微微挑起了嘴角,那得意的模样,叫陈曦恨的牙痒痒。
愤愤然的从他面前走过,大步走出了病房的门。
邵启越还站在门口,两人撞个正着,陈曦抬眸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之后,就立刻转身走向了电梯口。
邵启越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依旧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
邢司翰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跟过去,顺手关上了房门,低声对邵启越说:“你帮我好好看着我爸。”
邵启越拧着眉头,沉默半晌,说:“我明白,真是没想到,两个都已经死了的人,竟然会同时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个世界那么小吗?”
“是啊,我以为世界很大,现在才发现世界原来那么小,去了一趟新西兰,不但找回了我爸,还找到了顾落。”
“这事善哥知道吗?”
邢司翰笑了一下,说:“可能知道吧,也可能还不知道,但既然人已经回了兴港城,而人又在我的身边,他迟早都会知道。”
邵启越双手插在口袋里,低低的叹了口气,默了片刻,他伸手拍了拍邢司翰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景善若是知道顾落还活着,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邢司翰抬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走了。”
说完,他便走了。
陈曦站在住院部大门口,双手抱胸,正沿着台阶走边边。
邢司翰出了电梯,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来回走动。
他停留了一会,才走过去,笑说:“让你久等了。”
陈曦闻言,停下了脚步,双手抱胸,侧目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与他面对而站,双手抱臂,微微扬起下巴,看着他,说:“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新西兰?”
“你的家在这里,你的亲人也在这里,为什么要回去?”他说的理所当然。
“你有病吧!”
“随你怎么说。”车子已经停在门口,邢司翰过去,伸手拉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总该休息一下。你不累吗?”
“你这样是绑架!我的父母会担心的!”
他靠在车门上,说:“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你可以放心,他们不会担心的。”
陈曦嗤笑一声,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瞪着他,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你不是吗?”他深深看着她,目不转睛。
陈曦同他对视片刻,猛的转开了视线,弯身上了车。
邢司翰关上车门,绕过车尾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陈谢侧头看着窗外,神思几转。
“要不然,先一块吃个饭?”车子遇着红灯停下,正好处于闹市区,天已经完全黑了,邢司翰往外看了一眼,便问道。
陈曦这个时候已经没了脾气,一只手抵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疲倦,点了点头,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用问我,我说了,你也不会听,何必多此一问。”
“在附近找个餐厅。”他对着司机说。
陈曦侧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就那么简单。”
她冷笑,“找我做替身?”
“落落……”他转过头,语气软软的,带着一丝无奈,仿佛是对她的故意不认,表示无可奈何。
“别叫我落落,我不是落落。”不等他多说什么,陈曦便冷声呵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话音落下,邢司翰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略有些生气的样子,胸口微微起伏,那双眼睛似乎隐隐泛着光。
她的眼眸转动,“我说过我不是落落,我就不是落落,我也不想当什么落落!明天,明天你给我买好机票,我自己回新西兰。如果,你再强制让我留在这里,我一定会报警!”
她的态度十分坚定,看起来对他非常抗拒,带着一种隐隐的恨意。
邢司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回了视线,很快车子就停在了一家中式餐厅门口,邢司翰下车,亲自给她开门。
陈曦坐在里面不动,冷声说;“我不想吃,你要是饿了,你自己进去吃,我在这里等你。”
邢司翰二话不说,直接将她从车上拽了下来,并一下圈住了她的腰,“人是铁饭是钢,就算你再生我的气,你也不能不吃饭。”
陈曦奋力整张,双手用力的捶打着他的胸口,渐渐的,眼眶就开始泛红,“你就是个混蛋!”
“是,我就是个混蛋。”他一动不动,也不松手,就这么任由她打骂。
好一会之后,她才慢慢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嘴唇轻轻的颤抖着,慢慢冷静了下来,很快又恢复了常色,说:“你放手。”
“吃饭吗?”他问。
“你先放手。”她拧了眉头,有些不耐烦。
他依旧不动,牢牢的圈着她的腰,问:“吃饭吗?”
“吃!我吃!你放手,可以吧!”她瞪大了眼睛,怒道。
然,邢司翰从头到尾,都表现出了极佳的耐心,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慢慢松开了手,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说:“早这样不就好了。”
陈曦微微的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被他紧握在手心里的手,心头不自觉的荡漾了一下。
邢司翰要了一个小包间,把菜单递给了她,说:“这家饭店的厨师手艺不错,菜的品种也很多,不是说很久没吃中国菜了吗?你可以多点一些,不用怕吃不完。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陈曦翻了个大白眼,笑说:“那就让他们把菜单上所有的菜都上一遍,不久好了。”
“你确定?”邢司翰手里握着茶杯,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一点头,他就真的会让fúù员把菜单上的菜全部都上一遍。
她嘁了一声,暗骂了一句神经病,就开始翻菜单。
七七八八的点了差不多十道菜。
两人吃的都不算多,结账的时候,每盘菜几乎都还是满的。
随后,邢司翰又带着她去商场买了不少衣服和生活用品,紧接着就带着她去了别墅。
当车子停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别墅内亮着灯。他微微顿了一下,这才下车。
陈曦拿着大包小包,跟在他的身后,嘀咕道:“你明天必须给我买机票,你以为你买那么多东西,我就真的会住在这里了?你休想。”
邢司翰略有些心不在焉,不但没有回应她的话,甚至都忘记给她拿东西了,他开了门,低头便看到旁边放着一双女式高跟鞋。
他眉梢微微一挑,身后的陈曦用力的推了他一下,然后一股脑的将手里的东西全数扔了进去,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陈曦往里看了一眼,这里的装修风格,只要是个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喜欢。她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一点笑容,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
楼梯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还挺急促,陈曦当即闭了嘴巴,视线落在楼梯口,静静的等着下来的人出现。
黎静静可能是喝多了,回来的路上,就特别想来这里一趟,也没多想,就让司机掉了头,她人虽然搬出来了,但手里还有钥匙。门锁没换,轻而易举就进来了。
她刚刚正躺在露台的躺椅上,听到楼下有动静,就赶紧下来看看,在那短短几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里,她知道自己心里存着一丝期待。
她期待着她和邢司翰之间有足够的默契,同时出现在这里,然后对她说些什么。
可默契是有了,来的确实是邢司翰,可也不单单只是邢司翰,还有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人,就站在那里。
如此一来,她存在于这栋别墅里,就显得格外突兀,像个擅闯名居的人,那么那么的怪异。她站在楼梯上,双手不自觉的用力的在衣服上搓啊搓的。
唇角勉强的往上扯了扯,笑容那么尴尬。
陈曦也跟着笑,看了她一会之后,便转头看向了邢司翰,问:“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还是说,你带错地方了?忘记这里还藏着一只金丝雀呢,这就把我带过来了。”
“不是,你误会了。”黎静静立刻反驳,“我不是什么金丝雀,我只是……我只是一个设计师,是邢先生让我过来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我白天一直没什么时间,正好这会有空,就过来了,没想到……没想到会碰上你们。真的很抱歉。”
她说完,猛然转身,迅速的上了楼,拿走了自己的包包,又迅速的冲了下去。
在经过陈曦身边的时候,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微的低了一下头,说:“抱歉,让你误会了。”
说完,就迅速的从邢司翰身边走过,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着急到,连鞋子都忘记换了。
陈曦回头,视线在玄关那双高跟鞋上扫了一眼,笑了笑,说:“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是来捉奸的?”
邢司翰此时站在暗处,倒是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更不知道他此时的脸色如何,他只弯身将陈曦丢在地上的袋子一一捡了起来,顺便招呼了站在外面的司机,说:“去把这鞋子还给黎xiǎojiě。”
“是。”司机应声,拿起了那双高跟鞋,快速的跟了上去。
邢司翰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放在一边,问:“要不要先参观一下?”
陈曦眯起了眼睛,“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个女人,看着很眼熟啊。”
“是吗?”
“噢,对了,好像在机场门口就见过一回。她长得很漂亮,而脸上那个伤疤,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哦。只是设计师?可既然你认识,为什么在机场,你却装作不认识,也不打声招呼。心虚啊?”
邢司翰倒是没有半点慌乱,靠在柜子上,双手抱臂,嘴角微微往上扬,问:“你现在这是在吃醋吗?”
她冷然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男人嘴里啊,压根就没有一句真话。看似情深义重,其实你在外面早就有女人了!何必一口一个落落,把自己搞的像个情圣似得,还非要抓我来当这个代替品,你有意思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神情严肃而又认真,问:“你不认识她了吗?”
陈曦微的皱了皱眉,别开头,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应该认识她吗?”
“就是因为她,你才会突然变得那么激动吧。”
她直接转身往里走,并转开了话题,“我告诉你,我明天必须回新西兰,你别想拦着我。”
“她叫做黎静静。”
“她叫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会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他说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将她给拽了回来,拉到了跟前,目光深邃的看着她,说:“你先等我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好,我会让你明白,我也会让你自己亲口承认,你就是落落。”
陈曦紧紧抿着唇,同他对视良久,才微微挣开了他的手,转开了头,说:“我的房间在哪里?”
“楼上。”
……
黎静静走的很快,她的司机被她自己给打发走了,她原本是想在别墅里睡一个晚上的,她来的不巧,来的不是时候,她应该想到,邢司翰会带着顾落来这里的。
她整个人有些慌乱,走的飞快,连脚上的拖鞋掉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一直到她踩到了石头,脚底心传来一阵疼痛,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当即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道路中间横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毛糙尖锐。她皱了眉头,心里本就有一股火气,直接就将这股火发在了这一块无辜的石头上,她狠狠将石头踢到了旁边,结果还是自己更疼。
她也终于发现,自己光着脚都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她应该要沉住气,不应该那么毛躁,慌乱,慌乱到连鞋子都忘记换了。她有点泄气,直接坐在了旁边的花坛上,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颊。这时,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么清晰,并且听起来十分急促。
她侧过头,等那人走近,换来的还是失望。
“黎xiǎojiě,您的鞋子。”
这应该是邢司翰的司机吧,她扫了一眼他手上的高跟鞋,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谢谢。
“需要我送您回去吗?”司机问。
黎静静摆了摆手,说:“我已经叫了司机了,这会应该在大门口等着了,谢谢。”
“那我还是护送您到大门口吧。”
“干什么?不放心我,怕我回去大闹一场吗?”
这司机其实也只是好心,这地方毕竟是郊区,不好打车。黎静静却想歪了,以为是邢司翰故意让人看着他。
更何况,她今天喝了不少酒,不够冷静也算正常。她自认为刚才她在别墅里的表现已经够好了,还想怎么样?
“黎xiǎojiě,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真没别的想法。”
“你跟他说,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我现在知道了!知道落落有多重要了!不对,我一直以来就知道落落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我很识趣的!我绝对绝对不会坏了他的好事!”
她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弯身将鞋子穿好,猛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又转身走回到了他的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别再跟我说,知道吗?”
司机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随即,她便转身,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司机的视野里。
其实她还没叫司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一辆车子停在那儿。她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并不是她的车。她从包包里拿出shǒujī,正准备打diànhuà的时候,那辆车子忽然靠了过来,停在了她的跟前。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diànhuà还没拨通,她便当即掐断。
黎静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墨色的车窗,没有避开,也没有上前,只那样站着,似乎隔着车窗,就能看到里面的人。
过了好一会,车窗才缓缓的降下,顾景善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脸色微的变了变,连续后退了两步。
顾景善歪头,“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
惊讶,当然惊讶,可又觉得很正常,顾落在这里,他不可能不出现,可他为什么不进去?他那么疼爱她的mèimèi,顾落死而复生,最开心的人应该是他,可他为什么没有进去,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顾落面前。
反倒有兴致在这里吓唬她。
他对她勾了勾手指,说:“上车。”
“不……不用,我自己叫车了。”
“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非要让我动粗?”
黎静静捏着shǒujī的手紧了紧,往四周看了一圈,又看了看保安室内的两个人,很显然他们不会多管闲事。
她在考虑反抗的后果,一分钟之后,她还是拉开门坐了上去。如今顾落都回来了,他没有理由再折磨她,伤害她。
“怎么你一个人出来,阿翰呢?”他一只手抵在车窗上,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状似不解的问,“还喝酒了?他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黎静静不太明白,他这阴阳怪调的说这一番话,究竟想说明什么?一切不是很清楚吗?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来,他应该比她更清楚,不是吗?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沉默半晌,才反问:“你想干什么?如今顾落已经回来了,你还想干什么?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说一声对不起?你之前对我的所作所为,都他妈是对我平白无故的伤害。你可以不跟我说对不起,但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她像个无理取闹的人,还真的摊开了手,准备向他要钱。
“还有看好戏的钱,这一场戏,你可不是白看的!”
顾景善侧头,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落在她的掌心之中,低笑一声,问:“你想要多少?”
“打底一千万,你自己看着办。”
他噗嗤一笑,旋即朗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掌心,将她抬着的手摁了下去,“你喝醉的时候,还真是可爱。”
“还有,我们之前的赌局我赢了!”
“什么?”顾景善挑眉,一时有点跟不上她这跳跃的思维。
黎静静眯起了眼睛,“干嘛?你想不认账?”
他没说话,只同她对视。
“就是你说邢司翰打小就喜欢我这件事!你输了!”
顾景善当即恍然,笑了笑,说:“怎么就我输了?”
“你看他现在的反应,顾落回来了,我就成透明人了。还不明显吗?从头到尾,对,就是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装作喜欢我的样子!他在报复我!他非要拖我下水,让你整我,伤害我!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而你,也是个令不清的,就这么被他白白利用了!废物!”
这一声废物,引得开车的司机,手抖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
难得的是,顾景善竟然没有生气,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平和。
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既然是我输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眯起了眼睛,转过头,一点一点的靠了过去,说:“我让你拆散他和顾落,你做不做?我想让他生不如死,永远得不到落落,你干不干?”
说这话的时候,黎静静知道,顾景善一定不会这么做,他那么疼爱他的mèimèi,他mèimèi喜欢的人,他怎么也不会动。说完,她自己就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我真是有病,你们可是一家子,你又怎么可能会听我的,真可笑。”
“如果我说我会呢?”
黎静静闻言,愣了愣,“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过你要配合我,告诉我他背后的人是谁。这样,你才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