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第 123 章(1 / 1)

“早说何益?”

卢氏一愣之后,泪水划出眼角,直接在女儿面前伤心地哭了起来。是呀,早说何益!长孙家的女儿,一旦许婚,就是一辈子!当年芸儿的未婚夫婿已经亡故,她都只能含泪送她冥婚!蓉儿已经嫁进了翼王府,就算早知道蓉儿守活寡,又有何用!

长孙蓉也不知不觉间眼角微红。她本以为会在改封之时被家族除名,没想到……长孙蓉为含恨而终的长姐深深不值。原以为“生儿当如长孙男,娶妻当求长孙女”是晋州长孙氏最大的荣光,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家族不是不能舍弃这份“荣光”,只是需要足够的筹码!

稳了稳情绪,长孙蓉才为卢氏递上巾帕,“事情都过去了,娘不用为女儿难过。只是女儿以为,与君康舒做了十五年假夫妻,女儿已经偿还了家族的生养之恩。”

“还了,还了。娘方才说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卢氏一边拭泪,一边摇头。作为族长夫人,她很清楚,多亏与翼王府的联姻,长孙家才得以被天家引为心腹。她无法想象,女儿是如何孤苦伶仃地熬过了十五年。她更无法想象,以蓉儿的心性,如何熬过了君康舒的□□,如何熬过了……不该有的身孕。

长孙蓉依然摇头,“女儿让爹娘失望,打骂都使得。但改封之事,女儿不会答应,望爹娘,别再重提。”

得知隐情后,卢氏以为长孙蓉婚姻不顺,才让君逸羽钻了空子。此时听长孙蓉一门心思守着“荣乐”,她更觉女儿命苦,眼睛里重新泛起了酸水,连连叹道:“我的傻女儿,娘不知道你们从前发生了什么,可他都成皇夫了,你怎么还看不清呢。”

“娘别哭了。”长孙蓉不能将皇夫皇帝的假成婚泄露于人,唯能递上巾帕。

知女莫若母。卢氏知道,女儿不争不辩,恰恰证明她吃了秤砣跌了心。可就算不提乱*伦,这个秤砣也吃不得呀!真要是触怒了天家,不仅长孙家受牵连,她这个女儿,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卢氏神色几度变幻,最终狠狠心说道:“蓉儿,娘实话告诉你,你若是不自己上书,你爹就会替你上书。届时,你是要自己拒旨,还是皇夫敢替你拒绝?只怕到时候你死无葬身之地,他巴不得少了你这个麻烦,好高枕无忧地做他的皇夫。”

她敢拒绝的,只是,不需要她开口。长孙蓉对卢氏劝诫道:“娘,爹若上书为我改封,陛下不会准允。您最好奉劝爹,若不想开罪陛下,不要搀和此事。”

“如何会开罪陛下?我听你爹说,朝堂上,皇夫与陛下妇唱夫随。上回端午赐宴,皇夫还亲自为陛下布菜。你在翼王府多年,想必也知道,陛下性喜素食,皇夫总给陛下取肉食,陛下也来者不拒。我看,陛下给你错拟了封号,只怕早就想改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卢氏故意道。

长孙蓉心头微堵,很快摇头道:“陛下遇见阿羽后,曾立刻传信与女儿。在她们还京前,女儿就去行在见到了阿羽。”

“蓉儿,什么意思?难道陛下许你给皇夫做外室?”卢氏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至极。

“不是。但陛下给的封号,从来不是错拟。”

卢氏浑身一松,严肃地告诫道:“蓉儿,你是晋州长孙氏嫡女,豫州卢氏外孙,需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万不可……自甘下贱。”

“女儿没有,娘不要胡思乱想。”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娘都被你闹糊涂了。”

长孙蓉犹豫了一下,直接道:“无论陛下与皇夫有多恩爱,女儿的封号,都不会牵连家里。请娘转告爹,不要误解圣意。若爹实在不放心,女儿愿与家族,断绝关联。”语至最后,长孙蓉毅然跪地。

大华宫里的圣意也许是误解,宁寿宫里的圣意却是明明白白的。不能泄露太上皇与长孙敬的禁中私语,卢氏只能痛心地问道:“我的傻孩子,你这是图什么啊?你这样一条死路走到黑,早晚会后悔的!”

“娘放心,不论将来如何,女儿都不会有性命之忧。”长孙蓉叩首,“无论爹做什么,娘都不用顾虑女儿。请娘万勿因女儿而与爹冲突。只是不能常来探望娘,女儿不孝。”

早在长孙蓉接受改封时,长孙敬就舍弃这个女儿了。若非不想捅破窗户纸,卢氏想与女儿走礼,长孙敬都不会允许。听长孙蓉今日言辞,卢氏知道,她这个一向聪睿的女儿,看透了家族凉薄。

卢氏强行扶起长孙蓉,干脆对她说了掏心窝子的实话,“蓉儿,男人是靠不住的。我与你爹才成婚时,也曾琴瑟和谐。为你爹纳妾时,我还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可你看,栉儿出生后,你爹的姬妾有少吗?我从前还暗怪姬妾迷了你爹的心,后来才想明白,就算早早诞下嫡子,男人该有的花花肠子,一根都不会少。翼王是世间罕见的有情郎,可你别以为儿子随爹。他若是真心爱重于你,根本不会让你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好孩子,你从小就聪慧,不要被花言巧语蒙了眼睛,不然,他是人人敬仰的荣乐王,私德有亏,也无伤大雅,到头来,受苦的只有你。”

“女儿知道利害,娘不用再劝了。”长孙蓉看卢氏嘴唇翕动,犹豫了一下,补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蓉儿!”对于年少功高的荣乐王,哪怕他与女儿有些不清不楚,卢氏也是心存惊佩的。这一刻,卢氏却觉得,荣乐王就是个活活的男狐狸精。

与长孙蓉对视了半响,卢氏才无可奈何地叹道:“他不值的。”

“她值。”

*

在一大一小两双玉手的配合下,五彩缤纷的积木,变幻成了天马行空的建筑。

长孙蓉静陪在侧,看着一大一小同样纯净的笑脸,欣悦的微笑一直停驻在眉目间。此刻的安怡,正是她三天前那句断言的最佳注脚。

无论是他还是她,无论将来如何,这个人都值。长孙蓉从来不怀疑这一点,所以她从来不用迟疑。

将君乐悠送去午睡后,赵羽关心地对长孙蓉问道:“听说前几天你娘病了,你还回去探病了。你娘身体还好吗?”

长孙蓉含笑摇头,“无碍,她只是想见我了。”

“那就好。”赵羽也笑了。看来长孙蓉和家里关系不错。

“你爹这两天在上疏乞骸骨,你知道吗?”

“昨日听说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也是美事。”长孙蓉不知道她爹是依然顾虑“荣乐”那个封号,还是真心隐退,但是盛极必衰,急流勇退,的确算是好事。

年纪大了?赵羽想起长孙敬精神健旺的样子,好像比君承天年轻不少。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爹高寿几何?”

“去岁已满花甲。”

“六十一岁,还不老呀。”

长孙蓉失笑。君逸羽患上离魂症后,不像从前那样喜欢以长者自居,如今看来,她在年龄上的看法,还是像从前一样。不过,也多亏她如此。否则,长孙蓉觉得,自己真的该担心人老珠黄了。

赵羽想起古代的人均寿命,尴尬地按了按额头。瞥了一眼远处默立的侍从,她又低声道:“你爹这次告老得有些突然,陛下很意外,应该不会允许。你爹如果真的很想致仕,等下回机会合适,我帮他劝陛下吧。”

长孙敬前天呈递的乞骸骨疏,昨天已经被君天熙驳回了,结果他立刻又上了一封。赵羽听君天熙说,长孙敬请求告老的前一天,长孙蓉回过家,担心两件事有关联。看到长孙蓉毫无忧色,赵羽觉得,长孙敬也许和他女儿一样淡泊名利。

不过,君天熙回京后,大刀阔斧地罢黜了包括右相在内的三位宰辅,短时间内,不宜再更替左相。赵羽在君天熙身边看得很清楚,她嘴上用的“应该”,心里其实十分肯定,长孙敬这次不可能成功退休。

长孙蓉摇头道:“我爹他老人家行事自有分寸,去留都随他老人家吧,你不用插手。”

如果长孙敬坚持要致仕,时机合适时,君天熙总会允许的,不用我多嘴更好。赵羽点头应了声,“也好。”

自从端午节一大家子斗百草后,赵羽见长孙蓉母女与君康逸夫妇共处都十分自然,后来几次来翼王府,索性与他们一起相处。结果今天君康逸与萧茹对弈,赵羽本想喊长孙蓉一起观棋,却被萧茹赶走了。

赵羽不确定自己将来能否一直侍奉君逸羽的父母,发现这对夫妻能自得其乐,她乐得不当电灯泡,识趣地离开了逸园。只是这样一来,她许久没与长孙蓉单独相处,送走君乐悠后,她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如何打发时间。好在她与长孙蓉多次见面后,也算是熟悉了,正事说完后,她也不忸怩,直接对长孙蓉问道:“悠儿去午睡了,你要不要午睡?”

“不用。你呢?”

“我也不用。”古代夜间不便活动,赵羽晚上已经睡得够早够多了,若还午睡,她都要觉得自己浪费生命了。

赵羽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羽记本月的账册来了,我命人取来,给你看看可好?”

赵羽摆手道:“我已经和赵秦他们说过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也不会做生意,账册你看就好。”

“我可以教你看账册。”

“不用,我一和数字打交道就头疼。”

能新制一套计数法的人,如何会对数字头疼?长孙蓉想到君逸羽从前懒散的性子,也不迫她,笑道:“那我和你说说羽记现在的资财吧。”

“有你掌管就好了,我不用听。”赵羽依然摆手。在华朝地界上由南到北,到处都能看到羽记,不难推测,羽记是个庞大的资本王国,但她无心染指。

能对那么多资财不屑一顾的,也就只有她了吧。长孙蓉既好笑,又无奈,“阿羽是嫌麻烦吗?”

“是呀。”赵羽有意就此确定羽记的归属,干脆讨好地笑了笑,“所以麻烦你了。”

“好吧。”长孙蓉应得宠纵。她迟疑片刻后,又强压羞意,道:“你若需银钱,只管找我。”

“好。”赵羽爽快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清楚,她不会从羽记拿钱。别说羽记的钱了,她成皇夫后,衣食住行,宫中都会打理妥帖,皇夫的月钱都没处花。

倒是说起钱,赵羽想起自己还没机会参观玉安,提议道:“等天气凉快了,我们去街上转转吧。”

“好。那今日呢?下棋?”

上回萧茹笑话赵羽总与长孙蓉下棋,赵羽也觉得太单调,加上她在宫中也常陪君承天下棋,着实有些腻歪了。灵机一动,赵羽想到现在所在的凉阁,是上次千落弹琴的地方,索性选择了跟着长孙蓉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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