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集团的产业,涉及很广。
王胜利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曾去欧洲考察。
那时,他的主要目的是,接触和集团业务密切相关的某外贸行业。
然而,考察归来后,他却在董事会上,描述了欧洲老人的生活,并提出来了要搞养老院的决定。
这个决定让当时的集团高管们颇为意外。
在当时,搞地产,搞外贸,搞倒卖,哪个不赚钱?
养老是什么?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俗,子女赡养父母是经所应当的事情,谁会花钱把生你养你的父母,送到一个冷冰冰的集体宿舍里面去呢?
要是老人家突然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是大不孝了。
但是,王胜利冷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他敏锐地察觉到,随着独生子女政策迈入第二个十年,中国社会的在未来,会和发达国家一样,步入老龄社会。
之前,一对父母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子女赡养,而在老龄社会,全家就一个独苗孩子,照顾老人,是分身乏术的。
其二,九十年代初,房产商品化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不少人凭借炒房已经发了家。王胜利认为,未来房价将持续走高,而工资跟不上房价的速度,这将导致年轻人背负一生的房贷。
因此,未来二十一世纪的新一代年轻人,无论是从精力上还是经济上,照顾年迈父母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而与此同时,这将带来之前三代同堂的紧密家庭关系的分崩离析。老人为了老有所依,会自费入住养老院。
王胜利的脑海里,正在演化未来三四十年的市场需求。
这是一个境界广大的成熟商人,他要赚未来三四十的钱,即使那个时候,自己是否在世,还未知呢。
滨江集团在滨海开起了养老院,与此同时,高规格的疗养院,也随之而生。
在当时,只有国家高级干部,离休或者生病时,才能去国营的疗养院调养身体。
而王胜利要做的,就是建造一座全滨海规格最高的民营疗养院,为有经济基础的群众,提供疗养服务。
这座疗养院才刚建成,还没有对外开放。
但是三个月前的一个早晨,王胜利在集团办公室抽雪茄,听到疗养院具备营业条件的消息,中午就召开高层会议,把权力暂时移交给李飞,下午就跑去疗养了。
王胜利这个举动,在集团上下引起了震惊。
没有人知道,王胜利为什么这么做,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人人议论纷纷,猜测四起。
而王胜利,此时正躲在幽静的池塘边,钓鱼呢。
虽然正值盛夏,疗养院里却颇为清凉。
这里地处滨海郊区,集团特意修了一条路,从山脚的马路,九曲回还,通到山腰的疗养院。
疗养院占地大几百亩,依山而建,山林郁郁葱葱,以至于遮天蔽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唐朝诗人王维诗云: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滨江集团的疗养院,就是这个气质。
……
王胜利今天运气不好,在塘边坐了大半个上午,一条鱼儿也没有上钩。
一旁做服务工作的小姑娘,给王胜利递过一杯冰茶和一块冰毛巾,试探性地说道:
“王总,要不咱们换个位置掉,您在这干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王胜利街过冰茶小啜一口,又用毛巾把手和脸擦干净。
“不打紧,我钓鱼很随性,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打紧。”
池塘的表面十分宁静,随着微风层层起伏。可能是这天气太舒服,鱼儿都睡着了吧。
“要是上午没有鱼钓上来,咱们中午可只能吃小白菜了哦”,王胜利笑着和服务员打趣。
服务员手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她接起来讲了几句,然后犹豫地对王胜利说:
“王总有个人想见您,他、他说……”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疗养这段期间谁也不见,就图个清静。”
“他说和您有一年之约,而且他还带来了盖着集团公章的通行请求。”
王胜利看着平静的湖面上,彩色的鱼标,随着微微起伏的湖面,上下轻微波动。
“走吧,见他小姑娘,咱们今天中午有鱼吃了。”
王胜利去更衣室把钓鱼的草帽换下,穿了一套清爽的白褂,和一双布鞋。
此时,成宇正坐在会客厅内等候着王胜利。
他观察起这会客厅的布局,古朴而简约。尤其是桌子上放着两个烟灰缸,这下成宇可以确定,王胜利的确是在这儿了。
滨江集团的这个养老院可不好找啊。
这里没有任何公共交通可抵达,只有开着私家车才能到。
这也彰显了这座疗养院在九十年代面向的受众人群。
成宇一大清早就出发了,可惜这滨江的山区实在绕路,七转八转中间还迷了路,而大哥大又没有信号,他差点在山里回不去了。
好在他苦恼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山间的村民,问起来,说之前参与过修建养老院,所以给成宇指了条路。
成宇一开始还奇怪,王胜利为什么要在这山旮里休疗养院。
可是一进到这疗养院的大门,瞬间惊呆了。
这里环境清雅,大树参天,仿古的建筑虽然造型简约,但是走进一瞧,用料上可是价值不菲。
在通往会客厅的路上,成宇看着一路上鸟语花香,绿树成荫,五步一亭,十步一阁,还有穿着精致旗袍的美女,像自己鞠躬,不禁感慨,这王胜利简直给自己修了一个庄园嘛!
“哈哈哈,你终于来了,成宇!”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王胜利虎虎生风地走进会客厅。
成宇马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王胜利问好。
“王总,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再次相见,竟然是在这世外桃源里。”
王胜利笑着摇摇头,“桃园是桃园,可室外,难啊。快坐,怎么搞的,茶也没给你上。来人,给我们泡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他伸手拍了拍成宇的肩膀,打量着这位一年未见的年轻人。
“小伙子,你还是这么瘦,年轻人要按时吃饭,就算忙起事业来,也要注意身体。老话说的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呵呵。”
王胜利这熟悉的和蔼笑声,一下把成宇带到了一年前的回忆中去。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王胜利的笑声了。
但此时此刻,这笑声如慈父一般,令成宇的心里,泛起了情感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