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的,程清云到底还是知道了女儿家发生的事,只不过各种细节还不清楚。下朝之后,程清云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女儿家。管家恰好刚从院子里出来,看到程老爷的轿子正往这边赶,赶紧回了屋,将这事禀告给了方鑫瑞。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方鑫瑞就跟大理寺那边告了假。方鑫瑞每每走到程念念房间门口,就犹豫了,不敢推门进去。小丫鬟在门口看到过很多次,有好几次打算跟小姐说这件事来着,只是方鑫瑞摆了摆手,让她不要提及。
管家来报,程大人登门拜访了,方鑫瑞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门口迎接。刚准备开口说话,程清云就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直接就冲向了程念念的房间。程清云挥了挥手,小丫鬟去了门外候着。方鑫瑞跟着过来,只不过也被程清云关在了门外。
程念念背对着门口躺着,程清云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附上了她的肩膀时,她也没什么反应。“念念,好些了吗?你娘这几天一直念叨你呢,爹带你回去住几天,怎么样。”程清云的话浅浅的,生怕会吵到了程念念,他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小心翼翼地口吻说话。
程念念一声不吭,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程清云静静地等着,等着女儿的回应。程念念终于转过脸来,只不过却是面露狠冽,要不是程清云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他可能还真的会被女儿的眼神吓到。程念念就这么盯着程清云,就像是第一次见到程清云一样。
程清云不知道女儿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女儿眼中流露出的恨意,他倒是看得明明白白。程清云自问没做过一件违背了女儿心意的事,甚至于别人都在三妻四妾的时候,他还是只有一个妻子。他虽然有想过在生一个儿子继承衣钵,但是终究还是因为听了外面关于出嫁女儿受了欺负的事后,断了生儿子的念想。从那时候起,他就决定好好守着女儿,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了女儿好的呀。程念念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程清云知道继续呆在这里也是徒增烦扰,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样子还是只能找其他人问了。
“念念,你好好休息,爹先出去了,要是你想回家了,就让丫鬟到府里说一声。”程清云最后叮嘱了一句,将程念念的被子盖好,然后起身往门口走。关门之前,程清云还是满怀希冀地朝着程念念的方向看了看,只不过,看到的还是跟进门时看到的一样,程念念又重新面朝着床的内侧睡了过去。
小丫鬟一直在门口守着,程清云朝着小丫鬟招了招手,小丫鬟跟着程清云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程清云停了下来,坐在了院子的石桌边,准备开口询问程念念的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小丫鬟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下去,还不等程清云开口,小丫鬟就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悉数讲了出来。
程清云一下子没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手心都因为用力过大而充了血,可是他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似的,又接着拍了好几下。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老爷生起气来,完全就是逮到谁就拿谁出气,现在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小丫鬟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就跟小丫鬟想的一样,“既然那时,小姐就不开心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程清云低着头质问着小丫鬟。小丫鬟低着头,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想过要告诉老爷,可是小姐下了命令,既然现在已经嫁出了程府,那她跟姑爷的事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允许她告诉除了方府之外的人,当然也包括了程老爷。
小丫鬟想这么回禀老爷,可是她知道,这话一出,就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小姐身上。老爷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事,所以与其说出真相,还不如自己认了罪。“老爷,都是小人的错,都是小人考虑不周,小人任凭老爷处置。”小丫鬟一副面如死灰地抬起了头。
程清云确实想过要好好惩罚一顿小丫鬟,可是一想到这事传到女儿耳中,两人的关系更会雪上加霜,所以斟酌再三,“这事先记着,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小姐,如果再有什么事发生,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听明白了吗?”程清云的话一说完,小丫鬟就赶紧磕了头,嘴里还在说着“谢老爷开恩,小人一定谨记在心。”
程清云走到了方鑫瑞的书房门口,门口的小侍打算进去禀报一声来着,被程清云一抬手给阻止了。虽然小侍是在方府当差,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方府不过就是程老爷为了保全女婿的面子才改了名的,这背后的主人说到底还是程清云。所以小侍很自觉地走开了,程清云抬起手敲响了门。
“什么事?”方鑫瑞坐在书房一直心神不宁,他知道程清云早晚会找到自己的头上来。他不知道程念念会不会说,但是程清云要想调查清楚,也肯定会明了一切的。所以在程清云进了府之后,方鑫瑞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听到门口有人不合时宜地敲响了门,方鑫瑞下意识就是语气不善地吼了一声,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敲门的竟然会是程清云。“这当了官,脑子没见长,脾气倒是大了不少。方鑫瑞,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程清云一边说着话,一边推门进了来。
方鑫瑞的肠子都要毁绿了,他扪心自问,从没跟府里的人红过眼,除了程念念。今天也是因为程清云的到来,才一时没克制得住,就这么被程清云抓了个现行。方鑫瑞不知道要怎么去接程清云的话,最后只能低着头,等程清云说完之后,再想办法将影响降低到最低。只不过,程清云很显然不会等到最后,“孩子的事情不要跟我解释解释吗?”程清云开门见山,一点都没有犹豫或者掩饰,一上来就问出了那件事。
方鑫瑞知道,程清云既然已经这样问出来了,那自己除了如实诉说,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程清云听了方鑫瑞的回答,又回想起刚刚小丫鬟说的事,大略上是没有什么出入的,只不过,方鑫瑞很显然忘了说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为什么他那天回来二话不说,就那么做了。
唯独这件事,方鑫瑞还不想让程清云知道。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程清云,但是方鑫瑞也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所以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方鑫瑞并不打算和盘托出,而且他也知道,不管他撒了什么谎,只要程清云想查,还不是轻轻松松的,所以斟酌再三之后得出的方案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程清云不知道方鑫瑞这样是什么意思,不想说还是说不出来。程清云现在已经没有耐心了,要是方鑫瑞继续沉默,那他也就只能自己去调查了,至于会调查出什么结果,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在事情闹大之前,他还是希望方鑫瑞能自己说出来。
方鑫瑞到底还是没说,他要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娶了屠村仇人的女儿,所以才会一时失了分寸?他要是这么说,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方鑫瑞自己想要飞黄腾达,才会招惹上程清云的吗?他又能怪谁呢?对于这件事他完全就是束手无策了。
程清云本就没什么耐心,现在看来,将女儿嫁给了方鑫瑞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他应该继续调查调查他的身份的。直到现在,程清云才想起来调查方鑫瑞的底细,这也就难怪程念念会用那种眼神看他了。一个根本不知道底细的人,他都能毫无芥蒂地将女儿嫁过去。
虽然表面上看,程念念对于方鑫瑞确实跟对别人不一样,可这也不是他这么急着嫁女儿的藉口啊。程清云想起了自己一开始做的打算,他是为了什么,才下了这个决定的呢?应该是从那个药开始的吧。
“方鑫瑞,当初的那个药,你到底是怎么弄来的?”程清云一直默认为方鑫瑞是出自医学世家,本想着借着这个身份好好在朝堂上笼络一波。在方鑫瑞跟程念念还没结婚之前,程清云已经决定好了方鑫瑞最后的去处,可谁知,方鑫瑞最后却是弃了太医院而选择了大理寺。
现在回想起来,程清云才发觉自己做出的这件事是多么的鲁莽与操之过急,要是他再考虑考虑,那今日的事情兴许就能避免了。程清云扶起方鑫瑞的双臂,而后紧紧地注视着他的双眸。程清云不知道方鑫瑞到底在隐瞒什么,但是关于药的事,他今日一定要问出来。
方鑫瑞倒是没什么隐瞒,现在他也没法继续胡诌下去了,什么家中秘宝,不过就是山上采的。不过方鑫瑞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并没有告诉程清云具体如何采药。他总觉得他一说出口,那他可能也就命不久矣了。
程清云对方鑫瑞一直是客客气气的,不说方鑫瑞觉得奇怪,就连程清云自己都不能理解。现在真相大白了,当初的和善全都撕了下来,露出了后面掩藏着的狰狞,“哈哈哈,秘宝,山上采药,你可真是把我耍的团团转啊,我就是个笑话啊。”程清云仰天大笑,方鑫瑞听得心里发慌,一直以来被自己忽视的那种危机感又一次袭上心头,这一次,方鑫瑞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方鑫瑞怕死,可是当他自己明白了之后,他竟然没什么感觉了。也许现在死去,还能追上村民们,也说不准。可是,他又觉得心有不甘,明明都做官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还没有为村庄沉冤昭雪,他不能就这么撒手人寰。
“我不明白程大人的意思。”方鑫瑞已经将岳父的称号重新换回了程大人,他知道只要他再喊出岳父二字,程清云铁定要处置了自己。可能就像施清那样,突染恶疾,不治身亡。方鑫瑞赶紧摇了摇头,他怎么回想起施清的事呢,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表明,程清云跟施清的死有什么关联,可他就是觉得程清云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程清云是受了打击还是怎么回事,竟然自言自语了起来。方鑫瑞听出来了,原来从自己第一次过来,程清云就打了主意了。不过,方鑫瑞没想到,自己的唯唯诺诺到了程清云眼里就变成了超凡脱俗,自己一晃就变成了世外高人。
原来程清云不是看中了自己的才华,他不过看中的是他心里猜想的那个身份。方鑫瑞果然还是应该感谢牛儿的,要不死牛儿给他的药,他怎么会入了程清云的眼呢,他又怎么会中了状元呢?哈哈哈,什么寒窗苦读,不过就是有权有势的人的一场游戏罢了。
“方鑫瑞,你就自求多福吧。”程清云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方鑫瑞看着程清云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那种涌现出来的报复心态突然就喷发出来了。他本来因为程念念的事已经决定放弃了,他甚至想到就这么跟程念念过下去,也还不错。
可是听了今天程清云的一番话之后,方鑫瑞知道自己跟程念念再也不可能了。程清云不会放过他,如果他想活下去,那只能先下手为强。第二天早朝,方鑫瑞第一次去了大殿,他观察了在场的所有官员,特别是一直站在另外一边的齐大将军。
在下朝之后,方鑫瑞找了个理由约了齐皖。从酒楼出来的时候,方鑫瑞还特地走了后门,他刚刚跟齐皖见面的事,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所策划的事情,成败都在他们之后的较量中了。在所有人的面前,方鑫瑞就是程清云那条阵营的,不管他们之间是多么的合不来,他们之间的矛盾有多大,在别人面前,他们永远都是令人羡慕的翁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