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动乱,秦国发兵。甘相带领士兵前往边界,前脚人刚走,后脚宇文毓和礼王就纠结党羽,将公主府团团围住,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
礼王亲自而行,来到正堂。就看见魏冉端坐在上首,神色不慌不忙,大难临头,仍旧有泰山压顶而不乱的沉着。
姐弟二人四目相对,仿佛一眼万年。
几曾何时也是这样,看着彼此,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先王病重,临终前要个继承人,才想起这个被遗弃到了角落里面的儿子,这个被遗弃的儿子,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高高在上的嫡出姐姐。
魏冉牵着礼王的手,到现在,终究是要松开了。
“请长公主还政。”
“臣等请长公主还政。”
随着礼王前来的不仅仅是宇文毓,同样还有朝中大臣,这些大臣被聚集在此处,因为外面有士兵拿兵刃守着的缘故,全都受制于人,当然也有半数是礼王的亲信,乐见此场面。
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大家高兴都是对半分的。
面对这些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压制,魏冉显得极为冷静,手随意的将自己身前衣服因为坐下而出现的褶皱抚平,淡淡的说:“大王越发的有本事了,还会压自己的亲姐姐。”
宇文毓轻笑一声,上前一步说道:“王上今年十七岁,本来束发就该还政,长公主自持是王上亲姐,却也有些僭越了。”
“若说僭越当属宇文毓,我与大王说话,与你有何干系?什么时候我与大王说话,小猫小狗也敢插嘴了?”魏冉对待礼王的态度还算是平和,但是到了宇文毓这里,那眉头瞬间立了起来,满嘴都是斥责,那眼中闪烁的寒光,宛若一把刀子,直接将人的心剜出来。
事到如今如何还看不明白,自己这是让两个人给算计了,身边少了最为亲信,执掌兵权的甘相,如今就像是钻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弄。
礼王站出来一步,别管这心中是如何心潮翻涌,至少面上还算平静:“宇文毓是我朝中重臣,立下过功劳,并非小猫小狗,长公主这样训斥,未免让朝臣寒心。长公主做事义气之争,虽然能代理一时朝政,但终究还是有问题,眼下我已经长大成人,还请长公主还政。”
“若我说不呢?”魏冉从出生开始就是骄傲的嫡公主,嫡公主的气派一直延续了下来,此刻下颚微抬,即便是落入下风,也不甘示弱。
宇文毓可就等着,这句话呢,顿时便笑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江源便乘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放到了桌上。
那上面只有一杯酒,一杯毒酒。
礼王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些震惊的看了宇文毓一眼,宇文毓风轻云淡的说:“先王还在时,说了让长公主代理朝政,可是长公主贪图权力,屡次要害王上,违逆了先王之言,辜负了先王嘱托,实在难以有颜面存活于世。”
有些事情礼王于心不忍,那就由他来,反正手起刀落一条性命,也没少来。
魏冉盯着那翠绿色的酒杯,里面盛着无色无味的毒酒,平静的就像是此刻的面容一般,但的确是暗藏深涌。那一刻说不出来的情绪涌现了出来,其实就是愤怒,愤怒自己居然让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给算计了,也算怒对方居然想杀自己。
她抬起头来问:“你要杀我?”
场间一片寂静,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那压抑的氛围就像是一只大手狠狠的勒住了喉咙,光是站在这个地方都觉得不舒服。
她的那双眸子直接撞进了礼王的眼睛当中,他一瞬间竟然有几分惶恐,下意识的就摇头,甚至后退了一步:“我并不想杀姐姐。”
宇文毓眉头一皱:“王上。”危险若不除掉,那就是一个大麻烦。
礼王攥紧拳头,用力的摇了摇头,即便是得知对方想要废掉自己,可还是下不去杀手。他突然上前拿起那杯毒酒,直接甩到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气,面容变得坚毅:“请姐姐将玉玺交还于我。”
宇文毓一见这架势,已经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只得叹了口气,跪拜下去:“王上仁慈。”
众人亦是齐声恭贺,跪地行礼。
魏冉闭上眼睛,眉心直跳,脑中思绪飞快,想着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事发太过于突然,自己手边没人,倘若能够拖一拖的话……
她正色说道:“玉玺是国之重器,应以礼相待,王上以武力逼迫并不合规,倘若真想还政的话,也该是在一个盛大的场合,如此才是礼仪,别想着王上的举动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把柄。”
“不可。”宇文毓着急的说了一声,生怕礼王答应,捂着胸口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断断续续的说:“玉玺乃是王的象征,落入长公主手中本就不合规矩,并非礼仪,应该提早交还才是。”
魏冉一想到是这个人教着自己弟弟算计自己,嘴边不由得泛开一抹冷笑:“宇文少将军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还不忘关心国家大事,倘若不是有这个身子做累赘的话,应该能为大王尽忠三五十年。”换而言之,就是说有这幅身子拖累,肯定早早就死。
宇文毓早就已经看透了生死,凉凉的说:“为国尽忠,无论生死都铭记于心,还请长公主不要记挂。而且还是眼下的事情最重要,还请长公主交出玉玺,将政权还给王上。倘若还执迷不悔,辜负先王期待,那就只能让长公主去亲自和先王交代了。”
魏冉很想训斥一句你放肆,可是事到如今,输了一步棋,就是输了一步棋,她挥了挥手,叫自己的亲信去将玉玺拿出来。骄傲如她从未想过那个胆小怯懦的弟弟,真的有一天夺走自己的权力。傀儡而已,不是被自己左右,就是被他人左右。她冷眼看着,心中冷笑连连,倘若礼王真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这样不甘心。
礼王得到玉玺,看着那晶莹剔透的东西,是权力的象征,心中涌现出了欣喜之色,将心底所有的不舒服都压了下去。
他亲自接过,转过身去面对朝臣,这一次腰板儿挺得笔直,所有人跪在地上,也跪得理所应当,名正言顺。
九岁起就被扶植成为大王,只有今天是腰板挺得最直的。
“王上千秋——”
这是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一场政权的交替,这是年轻的人最终获得了胜利,嘴角所流露出来的欣喜。
朝臣们缓缓退下,必须要接受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心里却觉得,这未必是定局。
礼王抬步离开,宇文毓跟在身侧,他很高兴,只是还没说话就觉得喉咙有些痒,捂着自己的嘴一个劲儿的咳嗽,不动声色的将那手帕上的一抹嫣红收了起来:“王上仁慈,不忍杀长公主,但是长公主手下还有亲信,甘相在外领兵更加不能放松,所以眼下还是需要将长公主禁足起来的。”
礼王明白,立刻就以长公主处理朝政有过失为由,派兵将整个公主府团团为主,便是只苍蝇也不可以逃出去。
这般旨意一下去,便有侍卫揪着一个男人往这边走,行礼道:“启禀王上,这个男子鬼鬼祟祟,似乎想要逃出去。”
定睛一看,不就是白秋嘛。
礼王神色阴郁,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拖下去处死。”
白秋当然害怕极了,一个劲儿的挣扎,哀求:“求王上饶命,草民也是一时糊涂才侍奉了长公主……”
很快就被捂住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拖着就给拖了下去,在那之后,世间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声音。
宇文毓咳嗽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长公主还算是聪明,可挑男人的眼光也太差了。”
礼王沉默了一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然后说道:“将兵权交还于你,以及册封甘相为上将军的旨意已经拟好,就在宫里面,你去取一下,劳烦你快马加鞭将甘相手中的兵权拿下。他的家人都在京都当中,不信敢有什么异动。”
宇文毓见他神色匆匆,似乎想要去哪儿,没有要跟自己一起回宫的打算,便挑了挑眉,笑着问:“王上这是心系哪里?这么着急,连宫都不会。”
他以后不用再受人控制,那大展宏图的心整个都膨胀了起来,而且更想展示给一个人看:“我要去见老师,让他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我所得到的正确答案。”
竟然是一刻都耽搁不得,想要赶快找到连城,向他证明自己没有错,之前,连城一直劝自己隐忍,和自己作对,都是错的。
宇文毓看着人急切的神情,淡淡笑了笑,点头说道:“那王上就上马车,前往丞相府吧。”然后站在原地,眺望着人离开,看了很长时间,站在风口被风一吹,浑身上下都生了凉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
风可真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