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照常是三位国家的代表议论事儿。只是这一次的气氛不是很好,甚至隐隐透着沉重,以及压抑着愤怒。
这种压抑着的愤怒爆发是必然的,秦王因迟迟攻打不下韩国和连城发生猛烈冲击,出军所造成的粮草消耗,以及士兵损伤全部要求魏国承担。
连城当然不会同意这荒谬之言,直言道:“当初请秦王来攻打韩国就说好了,只会归还昔日秦国割让给魏国的土地,而且是在攻破韩国以后才会归还。”
“你这就是在耍无赖,攻破韩国,只要击退韩国就可以了,已经保下了你魏国,那该给我的东西就得给我,否则我在陪你们做什么,过家家吗?”秦王的手用力在桌前的桌子狠狠的一拍,震天响传了出来,指尖都在颤动。
因为声音太大,敲桌声太响,甚至在外边的侍卫都忍不住进来看看,坐在上首的公子如呵斥道:“都说去,不准进来。”他有些看不上秦王,好歹是一国之君,却如此维持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此暴怒给人看笑话吗?
果真是蛮夷。
秦国常被人说成是蛮夷,秦王也不在乎,身子往后一靠,脸色阴沉沉的,那双剑眉压得很低,用一种十分危险的目光盯着连城。
连城面不改色心不跳:“秦王说笑话了,此番出兵是你的决定,怎么会有其他人来帮你担责任呢?更何况是我说一句不好听的,我魏国出兵十万,楚国更是出兵二十万,你秦国拿出区区五万人马,在击退韩国这场战争时,出的什么力?”
这话可是诛心了,并且特别叫人下不来台。
像秦王这样脾气不大好的人登时就将桌子掀了,直接站起身来冷笑连连:“我秦国的大好男儿一个顶俩,你以为像你们处过这种弱鸡么?”
连城眉头一皱,也显得极为不高兴:“秦王慎言。”
“干脆就都别说了,大家都是一起的,在这个时候起内讧合适吗?”公子如也十分头疼,揉了揉眉心,放缓了口气:“知道连日来攻不下韩国让你们心浮气躁,焦虑不安,可是你们放眼看看,这么多的大军就围在城下,攻破也只是迟早的事儿。倘若有脾气发在联盟里面,不如上战场砍两个敌人。”
“敌人,敌人是在外边还是在里面?韩连城你是韩国人吧?而且是韩国贵族。难怪近些日子的魏军如此的不肯出力,事事躲在身后,应该是你授意的吧?咱们攻城的计划你有没有传出去?”秦王直接掀人老底,将连城的背景说出来。
这一点大家都知晓,只不过连城如此卖力的帮魏国,大家就都没放在心上。
可是仔细想一想,连城的确是尽心尽力为魏国,可是对韩国难道就真的无情无义吗?
公子如眉头一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连城垂着眼帘,淡淡说道:“随便你怎么想,我本来就不爱解释。”
“不解释那就是默认,敢情我堂堂秦王就是在这任由你耍,好心急好手段好高明。”秦王气得直跳脚:“如果不是因为魏冉为我生了继承人的缘故,你以为我会帮你们魏国吗?我秦国男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呢?恕在下不在这里奉陪!”话一说完,就直接抽身而去,怒气冲冲,每一步都走得特别沉重。
又是摔桌子,又是甩袖而去,可谓是愤怒到了极致,即便是他回了自己的营帐也能传出来大喊大叫的声音。
就是坐在公子如的帐篷里都听得见,他同样有跟秦王一样的顾虑,只是眼下不可说出来,如今秦王挑明了,他便说:“秦王脾气急躁了一些,相信说的那些话都是无稽之谈,连城断断不会左右摇摆,毕竟对魏王是忠心耿耿。”
连城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向帐外眺望出去,这个方向刚好能看见韩国的城池,这是隐隐一个影子而已。
这一眼的确让人心凉。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谁也不知道。
这之后秦王和连城,甚至公子如都爆发过很大的冲突,最多还是跟连城,无非就是想让对方交出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份利益,甚至忍不住出手将连城打翻在地。
魏国和秦国的士兵也发生了小股的冲突摩擦,这其中还是公子如在调解,看着韩国城池尚未攻破,联盟里的人却开始不断发生内讧,可以说说叫人焦虑不安。
原本是同一战场上攻陷城池的士兵,如今却开始提防起了彼此,大家不仅抱团,还开始唾弃对方,打架的事情屡屡发生。
毕竟上梁如此,下梁又岂能正?
又过了七日,秦王已经吩咐底下的士兵整装待发,撤回秦国。
“此番撤退,秦国就真的什么都没捞到,回去对于朝臣百姓也不好交代。”公子如亲自挽留,毕竟倘若秦王带兵回去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楚国已经吊出来二分之一的兵力,剩下分布在各个国土上,抽调起来也极为麻烦。如果这个时候秦国进攻的话,那就危险了。
秦王早已冷静下来,面色沉静如水:“如果不是由于这件事情的话,我早就带兵撤离了。可是仔细想想,如果再僵持下去,对谁来说是有足够好处的,那就是魏国。从一开始魏国就给我画了一张大饼,这张大饼就是韩国,可是画出来的东西根本吃不到嘴,并且还会在这里僵持着,不断消耗着我的粮食。你也知道秦国地处偏远,粮食本就稀少,之前和楚国的两次战争已经消耗了大半,我得给自己留点过河的粮食,不能全部都扔在韩国这。现在抽身而去,那叫及时止损,我奉劝你一句,尽快撤兵离开。”
公子如也许会相信这番话,但绝不敢全部相信,微微一笑:“你能走,我却是不能走,二十万大军叫我调了出来,本就是不好收场的事,况且胜利就在眼前。而我不能走,怎么能让你走?”
秦王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脸上出现了一丝怒容,但心里面很平静,正在思考对策,必须要撤军离开。怎么糊弄过去成了一件难事,这公子如真难缠,关键还是能够直接撕破脸面,说出不让自己离开。他仍旧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大声喊道:“怎么着,你难道在威胁我?你以为我秦国会怕了你楚国吗?区区一位公子,就敢威胁秦王,你还是让楚王来再说吧!”
公子如平静的解释:“并未有威胁秦王的打算,只是如实说罢了,毕竟身后有利刃,任谁都不放心。”
秦王冷哼一声:“你现在是要把这把刀子吞下去吗?”
公子如笑了笑刚要说话,亲卫兵忽然快步的走了过来,然后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又递上一张纸条。他看了纸条一眼,显得有些不同寻常,默默的收了起来,心平气和的说:“我当然不想把这把刀子吞下去,只希望这把刀子日后不要扎在我身上,既然前往执意准备离开,那恕不远送。”说罢,便转身离开,毫不停留。
主意突然改变,这让秦王微微有些诧异,心里琢磨着究竟是谁的话能让他如此的听?
难道也是长草做出来的安排?
此时此刻却是想不太多,既然可以撤兵,那么整装待发的军队势必要离开。
这五万士兵在借魏国之道离开时,这是浩荡,就是有这么多人保护,居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惊愕的事。
秦王遭受刺杀,重病昏迷,这个消息几乎是立即封锁,但是各自都有眼线,尤其是在魏国境内,根本就瞒不过去。
一时之间风声四起,因为是在魏国的境内,很容易就被怀疑在魏国身上,但是却并没有声讨魏国,秦王就像是想要吃了这个哑巴亏一样,只是吩咐军队迅速离开。
谁都知道,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就此罢休,只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已。此番回到秦国,怕是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然而作为首当其冲被怀疑的魏国丞相连城,确实出现在了楚国公子如的营帐内,并且进去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是你么?”
所有人都觉得魏国有嫌疑,可是身在其中的人最清楚,秦国撤兵会让公子如不放心,如果秦王受重伤势必不能做出什么反应,比如说进攻魏国。
公子如在看着军报,听闻此言抬起头来,表情透着些荒诞:“怎么又往我身上弄了?自然不会是我,这种下作的手段也不该是我。”
对于这样的回答,眼帘将信将疑,眼帘微微一垂:“秦王撤兵对于韩国来说是好事,总不可能是韩国,更不可能是赵国。所以说不是你就是我。”
“怎么会不是你就是我呢?还有一个。”公子如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中透着脉脉,声音平静:“不是还有秦国么?”
如果不是外人的话,是秦国内部有矛盾栽赃给外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