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安院西南角两度浓烟滚滚，当第三次浓烟生起时，从里边一前一后跳出青白两个身影。
“咳咳咳……”呛咳声此起彼伏，一脸乌黑的青袍道人指着同样一脸乌黑的白袍道人，嫌弃道：“哎呀！不能塞满灶口！柴不是那样烧的，晚饭没做好，我们都快成烟熏肉了。”
白袍道人连连道歉，而后十分自觉地汲了一桶水置于对方面前，“我明白了，下次一定不出状况，再……洗把脸吧。”
“唉，师弟呀，为兄还得从生活自理能力开始教起啊，你要到几时才能替为兄分忧呀？”青袍道人囫囵揉了一把脸，仰天长叹。
临仙山的规矩就是这样，无论是仙长还是普通弟子，衣食住行都尽可能自力更生，作了二十二年景虚真人唯一徒弟的微明，不但要修炼功法，还要挑水洗衣，砍柴做饭，南坡那两亩菜地也是他一手一脚开垦出来的。所以，他是多么期望添一个师弟，多一个人能分担工作量嘛，偏偏阿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没办法，他选的。
冬季里天黑的早，当五盘不见荤腥的菜上了桌，膳堂里的蜡烛已点至第三根。
景虚得意洋洋落座主位，扫了齐聚一堂的俩徒弟一眼，当然了，对准挑战自己的大徒弟额外加强眼神力度。他面露和蔼笑容，端出师尊该有的姿态，说：“平时为师三五天进食点五谷将养脾胃，足以，这一顿，权当收徒宴了，阿月，山里多寂寥，你要慢慢适应啊，遇到任何难事尽管说与微明听，他若解决不了，就来告知我，千万别藏着掖着啊。”
要说寂寥，哪比得上困在归鸾山的日子，阿月倒觉得现下热闹多了，有年长师父、同辈微明以及小童庭光，以后与他三人为伴足以过一辈子了。
“嗯，我听师父师兄的，以后，就在山里修炼，不管将来成不成的了仙，阿月一样满足。”实际上，他对成仙没有想法，这么说只是顺师父的意。仙界若没有珍视的人，飞升又有什么意思？
“哈哈，好孩子，饿了吧，吃饭。”景虚一声令下，默默坐在对首的道童庭光迫不及待撸起袖子下箸如飞，还不忘忙里抽空说：“我赞同月仙长说的，就算成不了仙，可每日能痛痛快快好吃好喝的活在人间，一样很满足，我要月仙长陪我，微明自己成仙去吧。”
微明拍他脑袋，“一大碗米饭还堵不住你的小嘴。”
景虚“咯咯咯”笑了几声，然后似乎还没把指点迷津的师尊模样扮过瘾，突然对端起碗筷准备扒饭的大徒弟说道：“微明，这次比试，为师虽胜你一筹，可你也别灰心，毕竟为师多你上百年道行，你还年轻，其实嘛，今天你若祭出灵台剑，未必会输。”
小徒弟被一口饭噎着。
大徒弟扒了一口米饭，含糊道：“嗯，灵台剑吗？已经不属于我了，在阿月那。”
师父也被一口饭噎着。
庭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气氛急转，一时不知说什么唯有埋下脑袋专心对付碗中食物。
“送给阿月了？真就送了？微明，你是在山里长大的，你难道不晓得灵台剑的来历吗？你知道拥有它意味着什么吗？”景虚情绪有点小激动，一口气吐出一连串话语。
微明不堪被师父念经似的叨咕，咬着筷子皱眉道：“知道知道，它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与地峰那边的挑星剑并称临仙双剑，传给谁，谁就是既定的一峰掌门。”
阿月张大嘴，却不是要吃食而是在吃惊。多么沉手的灵台剑呀！微明竟一时兴起当见面礼相赠，而他竟也懵懵懂懂地接下了。
既然景虚早已将掌门剑相传，说明临仙山人峰一脉将来是交给微明的，未来的掌门怎能失去灵台剑？忙道：“师父，徒儿不知灵台剑有这层含义，当初微明赠与我时并没说明，否则，我绝不会收下的，我这就把剑取来当面还给师兄。”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坐在对首的人一脚勾住。
“我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取什么取，坐下，吃饭。”
阿月习惯性地遵从了师兄的指令，坐下吃饭，不过心里还是不安稳。
景虚觉得此事不算是个小事，既然微明执意如此，他倒想听听对方的说法，“灵台剑，真不想要了？从此交给阿月了？那你得说说这又是什么理，要说得过去，为师才应允。”
微明没有多想，一边咀嚼一边说：“师父，我们修道之人讲究顺其自然，无为而为，一把剑不过是身外之物一件，何苦执着呢。”
景虚捋起长须眯眼看着微明，似乎对他的高论颇为赞赏，“你的意思，灵台剑不必执着，掌门位也不必执着？”
“不是吗？”微明顿了顿，继续说道：“灵台剑极具灵气，有剑心，能与人心相通，但是它在我手中这些年，并不十分顺从，我想，或许我与它终归缺点剑缘。”
“微明，你的意思是，我与它有剑缘？”阿月打心底里想送还宝剑，可是剑缘的说法是真的说到他心眼里了。
微明看着他，目光笃定，“还记得仙阵被破那会儿，灵台剑落在你面前炫耀身姿的小模样吧，那可不是我故意而为，是那家伙自己从我手中脱出主动跑到你身边的，我当时就明白了，它是在选择主人，阿月，为兄成全你与灵台剑就叫顺天而为。”
阿月一时语塞，便把目光投向师父，一贯爱嬉皮笑脸的景虚难得流露忧愁，轻叹一声道：“微明，既然这是你的决定，为师不与你执拗，但愿将来不徒增事端的好。”
“将来能生什么事端？反正叫我做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云游道人，我还更欢喜呢。”
微明一句云游道人的自我定义让阿月犯起了糊涂，他看见对方眯眼陶醉的样子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再看看眉间微蹙的师父，显然不怎么欢喜。
灵台剑到底还不还？他纠结了。
……
此后，不管是烧柴做饭，还是剑法术法，微明都手把手地教，阿月是个表面看似愚笨，内里禀赋甚佳的人，这点，微明在选择他做师弟前就已探究清楚。所以对于师弟在短短几日取得的各方面成绩，做师兄的并不十分惊讶。
灵台剑既然是掌门剑，那可精贵了，阿月除了练习剑法的时候将它拿出来，一般情况下都是藏之枕头下极少示人，他是这样考量的，如果没事外出转悠也佩在身上，叫旁人看到了，可不是如同师父说的那样生出事端？
即便他小心行事，可没过多久，灵台剑的新归属事件也已在人峰四十九仙院里传开，果不其然，这又掀起一场舆论风波。
人峰众弟子对于微明转赠掌门剑的举动是真不可理解，在他们心目中，这位当了二十二年仙长的真人大徒弟才是理所应当的未来掌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