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老头一边跑向门口一边疾呼别拍了别拍了,到了门口赶紧起开门闩,把门打开,正巧车夫还在拍门,这一下差点一石板直接拍到了老头的额头上,吓得老头一屁股坐了下去,好生狼狈,索性没有砸到,算是万幸。这下老头碰到了狠角色,不敢再糊弄,赶紧起身拍了拍身后灰尘,给跟随自己的小童使了个眼色去通知曹淼,自己便领着吕文往内堂走去。
吕文到了内堂,曹淼早已得知消息,候在了堂内,毕竟吕文是贵客,自己虽然生气,但总不至于反目成仇,何况做官之人,凡事都习惯多留一条后路,除非是血海深仇,否则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我们中国人自古不就讲究个和气生财么?但人虽然在这里候着,可也不能不给吕文一点教训,不单是教训,还得让他自己把这事给解决了,否则自己这县令的面子往哪里搁?
曹淼也不说话,用手指了下对面,让吕文坐下,二人面前早就各放了一爵酒,可曹淼也不举爵,只用有气无力的腔调说:“吕公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吕文心想,你这明知故问也太没风度了:“听得市井有人传闻说曹公与我交恶,如此造谣,想必用心险恶,吕文便来和曹公解释一下,你我二人本是情同手足,此时若有了嫌隙,吕文愿开诚布公与曹公相谈。”吕文这话说得大气,又明确的告诉了曹淼,他对于曹淼是非常看重的,不希望俩人有任何的误会,这种态度显然是让曹淼十分受用的,这脸色顿时缓和了一些,只是说话还是有些咄咄逼人。“这造谣恐怕谈不上,这吕雉的婚事难道是谣传?”
曹淼突然这么直入正题,吕文一时没想好应该怎么回,干脆仰头朝天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声中还透出一股子凄惨的味道。这一笑就把曹淼给笑懵了,这种紧张的时候,吕文居然还笑得出来,这人莫非是失心疯了吗?曹淼心里正嘀咕呢,吕文已经想好了说辞,立刻止住了笑声,摆出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对曹淼说道:“小女的婚事自然是不假,我当然也明白曹公为何不悦,但曹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女生下来时,我便给她卜了一卦,卦象奇特,在这里也就不多说,但重要的是小女的夫婿必须是一个特定的人,否则小女自己的命数倒没有什么,只怕是要变成克夫的命。曹公应该知道,其实除了你,给小女提亲的人从来都是络绎不绝,我心里当然是觉得曹公子才貌双全,在提亲的人中是绝佳之选,可是这么久以来,包括公子在内,我只要见了面相,都发觉与小女相克,也是小女命苦,没有这个福分。摸着良心说,刘季这人,远不如公子,可这面相能替小女震灾,我也是万般无奈,但凡有点法子,谁会愿意自己女儿嫁给这样的……哎……”吕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完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甚至有一些哽咽,话都说不下去了,显得自己颇为悲苦。曹淼哪里知道内情,听着吕文这绘声绘色的套话,不由得心生同情,想想也是,把吕雉嫁给刘季这样的人,任谁也不相信,这事既然是真的,那肯定是内有隐情的,吕文又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相面这一套东西曹淼是完全不懂的,吕文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所以曹淼一下子火气就全没了,语气立时就软了下来:“哎,吕公有这样的苦衷,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好为公分担一下,现在事已至此,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顺其自然了。”
吕文听到这虚头巴脑的话,心里暗暗好笑,你给我分担,你能分担什么,难不成你替吕雉嫁给刘季。“曹公能体谅我才是最重要的,你我二人肝胆相照,只要坦诚相待,我相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一次是我没有及时把实情说出来,也是因为我实在难以启齿,怪我,明日我差人给曹公备点薄礼,算是赔罪。”曹淼这个人,为官倒也说不上是贪官,但是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这种官商之间的往来,自然也是来者不拒,何况公务上的事,有萧何在,必然一切都是循规蹈矩,此时这种私下的授受,萧何也不知道,当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面子上的套话,曹淼还是要说的,无非就是什么无功不受禄啊,推辞一番,吕文便执意要送,说上三五句,曹淼便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和曹淼的关系算是缓和了,吕文家里的事本也有一些需要曹淼帮忙的,比如吕府运送丝绸的车队在过关时,沛县各关卡的人趁着机会捞了不少好处,吕文示意让曹淼出面给下面的人提醒几句,碰到吕家的车队尽量方便通融一下,该给的吕家肯定给,但是胃口太大,就不太合适了。这些小事,曹淼自然是一口应承了下来,本来现在也是秦国管辖着沛县,和以前的楚国相比,秦律要严苛很多,这种事情一旦被捅出来,曹淼也是要受罚的,何必让下面的人捞了好处,却让自己进了牢狱呢。说完正事,吕文也就告辞回家了,路上吕文还在想,本来以为这事挺棘手,却没想到曹淼这么好相与,没几句就把曹淼给糊弄过去了,心里不由得得意了起来,一路上都哼着小曲,心情愉悦。这样一来,吕雉和刘季的婚事也就没有障碍了,总算可以安心的操办婚礼了,不过这也是给吕文提了一个醒,以后做事,身边的人都要挨个考虑一下,保不齐就会有谁给你使绊,这一次是有惊无险,下一次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
而到了第二天,吕雉一起床便直接跑到了吕文屋子里,说是有件大事要和父母商量。吕文一觉醒来心情舒畅,本来想问问女儿什么事这么紧要,但是转念一想,女儿这么大了,自己衣裳不整的,也不太像话,所以还是让吕雉去外面等候,等自己和公孙兰穿戴整齐了,便一起去用餐,边吃边说,也不耽误功夫。吕雉觉得也对,总不能坐在床边,自己父母在被窝里和自己说话吧,那也太不成体统了,便退到前厅等着。没一会,吕文夫妻俩便穿戴整齐,出了卧房叫上吕雉一起去大厅用餐。
三人刚坐下,还没等饭菜上席,吕雉便急不可耐的说道:“父亲,母亲,两日后便是女儿婚期,嫁妆自然是您二老准备,但我有两件事相求,不知可否?”一听到女儿出嫁,这公孙兰又觉得心酸了,眼看着又要哭泣,吕文用手拍了拍公孙兰的背,再张嘴回道:“有什么事尽管说,一家人不要提求字。”吕雉微一颔首:“其一,我和赵曦情同姐妹,所以我出嫁后想让曦儿随我一同过去,其二,刘季家境的情况你们应该比我清楚,他是个有节气的人,我也不贪图荣华富贵,但为了以后的生活,我希望父亲能置办一些田产给刘季,日后由我来打理,贴补家用,不知二老意下如何?”吕文还没说话,公孙兰抢在前头开口了:“我本意就是要曦儿随你过去,否则你一个人过去我也放心不下,再说了,吕府嫁女儿,若是连个随嫁的都没有,那也太失礼了,至于田产,你要多少说个数,我和你父亲听你的就是。”毕竟母女连心,这母亲怕女儿吃苦,既然女儿开了口,自己当然是往多了给,日后女儿衣食无忧,自己也才能安心落意。其实吕文最心疼吕雉,比公孙兰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夫人应允了这两件事,吕文当然也没有任何意见,就看着女儿,点头称是,只是到底置办多少田产,吕雉一时间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于是吕文便让吕雉一会和刘季商量下,到时候给他说个数,他好立刻去办。吕雉在说话前其实知道父母不会不答应这两件事。尤其是要田产,吕家也算是富甲一方,给自己女儿置办田产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但刘季是想不到这些事的,就算想到,恐怕他也没法开这个口,所以吕雉替刘季把这话说了,皆大欢喜,吕文掏这笔钱也心甘情愿,刘季也保全了面子,吕雉这小脑瓜着实藏着大智慧,真是让人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