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食其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开始嘀咕,你问我这事,你怎么不问问你家刘季,我二十六没找到媳妇怎么了,他都三十多了才和你结婚,这问题问刘季才最合适。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是万万不能这么说的,刚把曦儿姑娘给得罪了个透,此时再把吕雉得罪了,加上上次就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的刘季,那自己还不如现在就起身回家来得痛快。“在下家贫人贱,好人家看不上我,我自己又读了不少圣贤,看得上我的我却往往又看不上对方,于是这一拖便到了今日。”审食其确实是自视甚高的一个人,这老大不小没有媳妇,肯定是不太光彩的事,但他这么一说,倒成了他眼光太高,瞧不上寻常人家的女子。
吕雉听他这么说,心里倒没有鄙视他,反而觉得这人还挺能说会道的,着实是个有趣的人。“那,审公子就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吗?”其实吕雉也知道这话多余,审食其若是有心仪女子,就这岁数,早就急不可耐的去提亲了才是,何至于这么身单影只的,只是二人此时纯粹就是闲聊,有一句没一句的,也无所谓多余不多余了。审食其听她这么说,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也没吭声。吕雉心里却好奇了起来,要说外形、身家,眼前这人虽算不上什么人中龙凤,但也还是一表人才,家境小康,要说娶不上媳妇,按理说不应该,可到现在连个动心的人儿也没有,难不成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吕雉想到这,便接着问道:“审公子以前也没有什么相好的吗?”
审食其眼光突然一闪,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讪讪的回道:“那自然是有的,只是有缘无分,提起来也只是徒增伤心罢了。”吕雉心知他不想提起那些旧事,可女人就是好奇心太重,这嘴上管不住自己:“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了公子的眼啊?”说时迟那时快,这话音刚落,在后厨“烧水”的曦儿端着双耳陶罐快步走了进来,应该是罐耳有些烫手,话也来不及说,匆匆忙忙的就把陶罐放在了吕雉席旁不远处,再轻轻的用嘴吹着手指,吕雉侧头看到是曦儿,也没多说什么,再转头过来却发现审食其直勾勾的盯着曦儿,果然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审食其心里不是没有人,恰恰就是这眼前人。吕雉虽然想轻咳一声逗逗他,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拆穿他反而三个人都尴尬;可审食其这边却很奇怪,呆呆看了一小会,又自己把视线给挪开了,也不知道是看腻了还是不好意思盯着看,至于曦儿,自顾忙着吹那纤纤玉指,全然不知吕雉和审食其这俩人内心有着那么丰富的活动,待到她抬头看这堂上二位时,已经都一脸正经的端坐好了。曦儿见到二人表情都有些怪怪的,心里不免担心是不是审食其在吕雉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于是一边给俩人倒水,一边问道:“夫人和公子都在聊些什么呢?”审食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听曦儿说话,立刻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就是闲聊而已。”曦儿一听这话,心头无名火立时就起来了,这摆明就是做贼心虚啊,这么紧张,还抢着答话,肯定说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可吕雉就在身旁,自己也没办法发作,只能自己忍着气,一句也不搭理审食其。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吕雉在一旁可是心如明镜一般,不禁暗暗偷笑,等自己乐呵够了,才缓缓说:“我们一直在闲聊审公子的家事,曦儿要一起聊吗?”原本吕雉说这话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赵曦既然回到了大厅,自然就没事还要忙活了,原本就应该三个人一起闲聊,此时无非就是客气的问一下赵曦而已。可另外这俩人就不这么想了,当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审食其心里紧张的要命,怎么吕雉又把话题扯到赵曦身上了,还让赵曦来聊我的家事;而赵曦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恨死了审食其,但又不能当着俩人面拒绝,否则就太失礼了,于是她心里想了个法子,轻轻走到了吕雉另一侧,故意远离审食其那边,弯腰对着吕雉说:“夫人,晚饭我刚又稍微热了一下,我觉得夫君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要不我去把饭菜端上席来?”
吕雉当然知道她这么说是何意,无非就是见到审食其生厌,想少看到他,不过这姑娘家的心思,吕雉也更清楚,你喜欢一个人,最开始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往往就会去捉弄他,或是表现出嫌弃、厌恶等情绪,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想,只是想在这个人面前获得一些关注,如果就那么稀松平常的,很可能意中人就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当然,这要是碰到二十多三十的熟妇,就不会这么扭捏了,真要是喜欢上了谁,那恐怕就是开门见山的表白了。吕雉也不拦着赵曦,点头说好,赵曦便转身快步离去了。审食其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心里的苦闷可想而知。
吕雉让赵曦走了后,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却和审食其说道:“审公子安坐一下,眼看就要开席,夫君还没回来,待我出去寻他一下,莫不是又在路边看什么入了迷?”审食其正在窘迫当中,也不知怎么回应,只好点了点头,看着吕雉走了出去,心里犯了嘀咕,这主人都跑了,留他一人在这里,当真是奇怪,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再抬头看看这四周,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好意思站起身来到处转悠了,不然万一碰到吕雉回来,看见自己到处瞎走,只怕倒成了自己失了礼数。
正在审食其无聊透顶之时,听得曦儿脚步声传来,想必是端了饭菜上来,自己坐着也是无聊,看着姑娘家干活,自己端坐着也不好意思,于是便起身出门迎了曦儿,曦儿见到是他,眉头一皱,便要侧身躲开,这审食其心里那个委屈啊,情急之下张开双臂把曦儿彻底给拦在了身前。赵曦见到他这姿势,要不是因为端着东西,只怕立时就要双手叉腰开骂了,何况审食其突然这么一拦,要不是曦儿手快,这一大堆汤水岂不是要全撒在他身上,撒在他身上倒是不打紧,可这辛苦准备的菜肴就全白费了,一会刘季回来吃什么才是赵曦心中关心的大事。审食其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很鲁莽,没等赵曦说话,他已经抢先解释道:“曦儿姑娘,我们俩之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和夫人聊天都是聊在下的家事,并没有提到姑娘,我现在这样也并不是要阻拦姑娘,只求姑娘听我解释罢了。”
赵曦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便没了生气的理由,但这面子上依然还是绷着的,毕竟这生气起来,也不是说没就没了的,所以她还是那么冷冰冰的说:“我不是什么姑娘,我和夫人一样,都是夫君的妻妾,你也该叫我夫人才对。”这话真是噎得审食其哑口无言,原本叫姑娘吧,确实是因为赵曦看着实在太小了,一点都不像出阁的女子,何况最开始赵曦和刘季也并无夫妻之实,这女子若是没经历过落红之事,脸上神情便始终带有稚气,审食其就这么习惯性的称其为姑娘,其实他也知道叫姑娘不合适,但叫得习惯了,也就懒得改口。此时被人直接说了出来,着实有些尴尬,审食其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啥了,赵曦也是聪明人,自己这话虽然没什么毛病,但毕竟很不给人面子,人家叫你姑娘,其实也是恭维你年轻貌美,原本一番好意,这么给人顶回去,她心里也是有些懊悔,心里这么想,嘴上便又软了一些:“喏,你既然张着手,索性就帮我把这菜肴端上去吧,厨房里还有不少,也省得我一人来回跑。”
审食其虽说脑子还算聪明,可在女人面前还是颇为木讷,听得赵曦这么说,还以为赵曦在怨恨自己,让自己做点苦力,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愿意,于是也不吭声,接过了曦儿手中餐盘,回身往厅里端去,赵曦见他不作声,心里的傲气又上来了,也一言不发,转身回了后厨。俩人倒是有默契,接下来三次总是在走道中间碰头,也不说话,审食其只管接了餐盘,赵曦只管递过去。直到最后一次,后厨什么也没有了,赵曦才跟着审食其回了大厅。
二人回了大厅各自坐在了自己席位上,赵曦看着审食其一脸苦闷,又帮自己干了不少活,心里也就对他没什么气了,甚至还微微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主动张嘴问道:“公子是否感觉饥饿?”赵曦这么关心自己,审食其心里已是感动得痛哭流涕,连忙回道:“还好还好,先前一直说话倒不觉得,此时看着满桌佳肴便觉得有些肚饿。”这话一说,马屁拍得是刚刚好,明摆着就是夸曦儿手艺好嘛,那赵曦心里还不乐开了花,顿时这面庞就挂上了笑脸。没等赵曦开口说话,门口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哟,曦儿这笑得可是真美。”原来是刘季和吕雉二人回来了,刘季看到赵曦笑颜如花,忍不住便夸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