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舒回了韶华苑便歇着去了,就连午膳也不过用了两口便撤了,连着歇到晚膳时分,问春撩帘唤她起身用膳,这才见她面色潮红,嘴唇发白,一探额头,竟是高热起来了。
吓得忙叫大夫,煎药,灌药。
韶华苑这头动静大,就是刘氏那头也惊动了,亲自过了探得一回,直坐到日落西山,月上梢头,又嘱咐丫鬟婆子好生照看,这才回自个院子去。
穆明舒这高热来的快去得也快,待到半夜的时候,便退了下来,人也清醒了。问春见她精神好了许多,又伺候着她用些许清粥,还能靠在大引枕看会书。
问夏撩了帘子进来,问道:“姑娘,少爷正在外头,问你好些没呢?”
今日穆礼出征,温子然只早上的时候赶回来送穆礼出门,便又回太医院当差了。本是想着明儿沐休,今夜换了值便回穆府歇一晚,不想才将将入府便听到穆明舒不舒坦的消息,又听闻今日发生之事,到底忍不住还是过来看看。
此番见她院子里头灯火通明的,没不曾走近便闻到一股子药味,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情况,又见问夏正在外头,便问了一句。
穆明舒闻言,便合上正在看的书籍,坐直了身子,轻声道:“叫哥哥进来罢。”
问夏复又掀了帘子出去,问春取了件丁香紫的披风同穆明舒系上。
温子然撩帘而入,身上还穿着在宫里当值的官服,面上带着疲惫,眼神却万分关切的看着穆明舒,瞧她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可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便问道:“吃了药可好些了?”
穆明舒点点头,歉意一笑:“倒是叫哥哥担心了,这般三更半夜的还来瞧我。”
温子然寻了个位坐下,复又想起听闻的事,到底忍不住叹口气责备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只管好好当个姑娘,何必去处理这些事儿,虽说舅父如今出征在外,可到底还有我在。”
穆明舒知晓他的意思,一个姑娘家此番行径,叫那等心怀鬼胎的人知晓了,还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呢。
虽然她一点都不在乎这些虚有的东西,不过还是顺着温子然的气道:“我也是气得狠了。”
她嘟着嘴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叫温子然简直拿她没办法。
“你也晓得,咱们这府里本就不太平,上回我放过她,那是因为没出甚个大事出来,此番她竟然挑唆文氏去西北。”
说到这里,穆明舒又忍不住的带了几分气:“那西北是那么好去的吗?叫那等有心之人晓得了,往上头参一本,我们这一家老小都不够死的。”
都说有女人的地方必然有纷争,可有男人的地方也同样有纷争,此次穆礼领军出战本就已经叫一些人存了看好戏的心态。那等自来看不上穆礼的人,都等着呢,就等着挑他的错处。
一个文姨娘算不得什么,隐藏身份进了军营便进了军营,可要是叫人发现了,再冠个莫须有的泄露军情,通敌叛国,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儿,到时候别说穆明舒,就是天皇老子都救不了穆礼。
温子然说不过她,只得重重的叹口气:“行了,行了,你最有理。”说着无奈的伸手点点她,复又叮嘱道:“记得,下回不管有甚个事都要忍忍,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
温子然的神色一变,忽的凌厉起来:“我们穆家也不是随意可以叫人这般欺辱的。”
……
这两兄妹还若无其事的坐在屋里头叙话,穆府外头却已经开打了一轮了。
墨竹抹了一把被溅得满脸血迹的面庞,叫苦道:“我的爷,为了您未来的夫人,小的可是拼了小命,您回来可得好好奖励一番才行。”
今儿午膳十分,宸王府便收到了一份大礼,用红漆描花木箱装着的,直直抬进宸王府里头。
沈初瑶彼时正同赵奕彴用午膳呢,见这么大个箱子抬进来,还问了一句:“谁家送的?”
“是穆家,说是特意花了心思挑选出来,送给王爷同王妃的践行礼。”一个为首家丁道。
沈初瑶看了赵奕彴一眼,见他面无表情,这才松口气:“那便打开来瞧瞧吧,本王妃倒是好奇她能送些甚个好东西。”
宸王夫妇要回封地也不是什么秘事,再加上他们也不曾刻意隐瞒,所以,自打赵奕彴上奏那天开始,便已经有许多人知晓了。况且,嘉文帝也已经准了,只待过了这个夏天便走,此番收到践行礼便也不稀奇。
“是。”那家丁应得一声,便上前两步打开红漆描花的木箱,沈初瑶探个头出去,便见两个血一样的人被捆得紧实,蜷缩在箱子里头一动不动。
那两人衣衫破烂,面上身上皆是血迹,就连木箱的箱底都沾染了满满的鲜红血迹,瞧着甚是赫人。
“啊……”沈初瑶吓得面色青白,惨叫一声,顺势躲到赵奕彴身后,梨花带泪的说:“爷,爷……”后头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奕彴神色阴郁的看了木箱里头的人一眼,这两个人或许他并无印象,但是穆明舒敢明目张胆的将人送过来,必定是知晓了自己在穆府安插眼线之事,当下面色一沉。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挑衅吗?还是警告?还是别的意思?
又突的想起那日在翠竹林之事,赵奕彴蓦地生出一股耻辱感,他的下头,如今还疼着呢。
“沉塘吧。”他手一挥,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看来穆明舒是个有本事的,不过有本事的人通常只能当同盟,倘若是对手,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调动了暗中培养的势力,准备夜袭穆府,务必要将穆明舒直接弄死,就算不能弄死也必须要叫她毁了。
可赵奕彴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培养出来的人,连穆府都进不去,更不要说弄死穆明舒了。
自打前几日穆明舒在翠竹林叫赵奕彴掐了那一回,赵奕衡便设下防护,将自个的暗卫拨了一大半过来,目的是务必要保证穆府的安全,特别是他出征在即,更加要加强穆府的防卫。
似穆明舒受伤这样的事,自是不能再有第二回。
赵奕彴的人进不了穆府不说,还损了好几个功夫不错的人,气得他狠狠将书案给锤烂了,放下狠话:“赵奕衡,穆明舒,且等着,但凡跟本王做对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他日本王定当要你们跪地求饶,生不如死。”
……
到底谁生谁死这事儿暂且无人知晓,不过穆府的人比宸王府的人过得要舒坦那就对了。
第二日便是温子然生辰,往年温子然游历在外,生辰的时候记得便自个吃碗长寿面,不记得了便也得过且过就算了。而今年他回来了,也没有大办的意思,毕竟他还年轻,又是散生,便一家人一块吃顿饭也就算了。
尽管经过昨日那样的事,虽然叫大伙吓得不轻,可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不是。
大厨房里头天还没亮就开了炉,又是和面拉面条,又是蒸寿包煮红鸡蛋的忙得不亦乐乎。
温子然,穆明舒,穆明潇同穆明洛也都一大早的穿戴好去刘氏院子里头准备用早膳。
刘氏正梳洗完毕,她今日穿了一袭正红色的烟罗纱齐胸襦裙,恰好遮住微微隆起的腹部,面上不施粉黛,颇有出水芙蓉之色,三千发丝梳了个灵蛇髻,带了两支宫花,瞧着如同那新婚的少妇无甚区别。
她从内间出来,就见这几个孩子,个个穿着家常的衣裳,仿佛同往日无甚区别一般,顿时面一红,看来是她太郑重。只得轻咳一声掩饰自个的不自在:“都来了。”又问穆明舒:“你身子可大好了?昨儿还发热的呢。”
穆明舒经过一夜的休整,已经完全好了,闻言便道:“好了呢,舅母那般关心我,要是再不好,岂不是叫你白白担心。”又捂唇一笑道:“舅母这身衣裳好看,瞧着如那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回头我也按着这个做一身。”
“就你贫嘴。”刘氏知晓自个被穆明舒打趣了,也不恼怒,在她心里,甚个事体都不如这一家子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好。
穆明洛也跟着笑:“娘,大姐姐要做新衣裳,我也想做呢。”
穆明潇也跟着点头:“娘,大姐跟二姐都有,我也要。”
刘氏拿手指点点这几人,笑骂道:“感情你们是合起伙来撬我库房呢。”
姐妹三人相视一笑。
温子然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负与身前,也跟着笑,他在外头游历那些年,虽然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可到底有些温情是感受不到的,比如现在。
几人围坐在一块,陪着温子然用了长寿面,红鸡蛋,寿包,简简单单却又温馨的早膳。
用完了早膳,几人又围着一块喝茶,叙两句话,便听门房来报:“清河郡主来了。”
穆明舒意味深长的看了温子然一眼,笑道:“哥哥,你瞧清河郡主对你多上心,这般早就来了。”
说完也不看温子然的反应,便起身去外头迎杨清河。
今日的杨清河穿了一袭鹅黄色滚雪细纱蝶纹拽地望仙裙,梳了飞仙髻,戴了支镂空飞蝶金步摇,略施粉黛,步步生莲,聘聘婷婷,同往日的英气不同,今日颇有几分温婉的气质。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那男子身形欣长,却瘦瘦弱弱,皮肤白皙却并非正常的白,剑眉星目,鼻子高挺,薄唇轻抿,容颜俊俏,气质儒雅。
见了穆明舒,面上勾起一抹灿烂如三月暖阳般的笑意:“仙慧县主,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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