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汪云子打电话来,说她中午做安轻最爱吃的菠萝咕咾肉,她明天在画室吗,给她送过去。安轻说:“不用了妈,我明天看朋友,不在家也不在画室,以后再吃吧。”
她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话,汪云子还是一下听出不对来。在安轻离婚后,她也一下变得敏感起来,尤其涉及安轻的事。
汪云子问:“安轻,怎么了?你哭过了吗?说话怎么不对劲?”安轻再憋不住,忽然在电话里对着妈妈号啕大哭。
汪云子惊得在电话那头站起来,一边一迭声地安慰她,又说马上过去看她。
安轻放下电话,后悔让妈妈担心,可她的情绪到了边缘,再也不由自己控制了。
汪云子很快过来了,看到安轻憔悴苍白如同一只游荡的孤单的魂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安轻抱住妈妈,再次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抖,不可抑制。
汪云子一直拍着她的背,问:“怎么了?怎么了?乖,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汪云子不解,前段时间虽然她一直担忧安轻,可安轻还是勉力维持着情绪,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失控?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定又是李疏!安轻好好一个人,因为李疏成什么样子了!汪云子不由愤愤想。
亏她以前对李疏那么满意。
她自己情感不顺,希望女儿感情顺遂和美,不要步她的后尘。现在她的希望都落空了。
汪云子安慰她一阵,却也没有办法了。她看安轻的情绪不对劲,小心的说:“安轻,你要不要出去玩一玩,妈妈陪你好不好?”安轻只是哭着摇头不说话。
汪云子陪着她呆了一上午,又亲自给她做了爱吃的饭,一碟碟细细地摆到了她面前,碗筷勺子调料都给她放好,好象她还是一个不能照顾自己的小孩子。
安轻又落下泪来,却终于擦干眼泪说:“妈,我没事了。”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必须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就算为了妈妈,也要挺过去,不能逐渐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否则妈妈怎么办?
第二天她就着手联系医生。有人介绍一位,姓关,口碑很好。
几天后,她一个人踏入了心理医生的诊所。
诊所干净而安静,似乎空无一人,脚步声在走廊里分外明显。
安轻停留在治疗室的门前,轻轻敲门。里面有人说请进,安轻觉得声音莫名有点熟悉。
安轻推门进去,桌前一人站了起来。白衬衫,脊背笔直,眉目清正,安轻一怔。
这个人好熟悉!
那人笑了,笑意温暖,眼神异常明亮,说:“你好,安轻是吗?这么巧,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一面的。”
安轻想起来了,多年前,十八岁的她,和李疏李微去一个晚宴,她和李微坐在一起,无聊的东张西望,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个男子,如从画中走出。
她也笑了:“我想起来了,是你,关医生。”关医生关桥月笑道:“我前两天看到你的名字,还想不会这么巧吧。来,快坐。”
安轻坐下问:“关医生还记得我名字?”关桥月道:“记得印象很深,当时你和另一个女孩子问了我很多问题。”他说的是李微。
安轻想起年幼无知的往事,怅然笑了。
他们既然认出彼此,就很自然的聊了起来。关桥月从柜子里专门拿出一套茶具来,在几上认真地摆好,细心地为她沏茶。
他动作间优美从容,悠然自得,纤长的手指在光线下有着玉石般的质感,茶水一道道的冲下去,茶具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叮呤声,茶香缓缓升起淡如轻烟。
冲到第三道他把小小的茶盏递给了安轻。安轻道谢接过,青色茶盏明光暗蕴,口沿薄胎如纸,触手生凉。
两人漫谈几句,关桥月很自然的将话题引到安轻的生活上,问起她的状况来。
安轻不知为何,在关桥月面前充满了放松和信任,她既然来治疗,也做好要说出**的决心,而对关桥月说出,比对着其他人好太多了。这时就缓缓的把最近几个月的情况都说了。
失眠,陷入负面情绪出不来,心中充满莫名的恨意和被失败婚姻打击的不自信这些东西,她第一次说了出来。
关桥月认真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口气平缓,却没有任何指点的意味。能引导客户愿意把自己的经历无保留说出,就是很成功的开头了。
最后关桥月说:“不要担心,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负面的想法,种种不安的情绪,重要的是及时发现问题来解决,你能主动走出这一步,已经很好了。心理治疗就像驱走心里的魔鬼,魔鬼走掉后,你就会变得轻松。”
“而且我相信,你以后会更坚强更强大。”他又补充。
安轻微笑了。
安轻离开时,关桥月一直把她送下楼,在楼下和她告别。他笔挺的白衬衫被阳光照得一尘不染,如发着光,整个人身姿挺拔,和朗朗白日融在一起。
安轻再次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惊艳。
安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脚步轻快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