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者善行而数变,伤于风者,上先受之,物外而至心,心乱则生忧怖,忧而成病”,余剑忽然开口,一大串话从嘴里蹦出来,“喜则气缓,清则心静,老夫这里有清心丸一枚,夫人可拿与公子服下,必至心清病缓。”
余剑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清心丸,递给柳夫人。
后者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
“我们并无恶意,余郎中从前在帝京亦治好过许多疯癫之症,夫人不妨一试。”尹灵鸢接过清心丸,直接放到柳夫人手中,“若不放心,夫人丢了也无妨。”
话落,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这两日多有叨饶,灵鸢这便告辞了。”
宝笙跟着行了礼,扶着尹灵鸢转身离开。
柳夫人盯着手中的药丸,眸色明暗不定。
外面,尹灵鸢三人走出梨花巷,宝笙十分不解:“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尹灵鸢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转向余剑:“你方才说的那一大串话,哪里学来的?”
“属下随口编的”余剑道。
尹灵鸢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编这样一番话?”
余剑想了想,开口:“姑娘昨日随尹兄,想必就是去了柳家,而之所以到柳家,应该跟襄皁书院有关。”
“你知道?”尹灵鸢真的诧异了。
“姑娘从书院回来就去了柳家,可是在书院得了什么线索吗?”余剑猜测,“是昨日离开前,摔倒在姑娘面前的学子?”
尹灵鸢:……
没想到余剑看着不声不响,竟这般聪明,她略带担忧的看了宝笙一眼,这丫头傻乎乎的,日后还不得被哄得团团转?
宝笙被看的莫莫名其妙:“姑娘为何这般看我?”
“啧啧”,尹灵鸢同情的摸了摸她的头,“多长点心眼吧,傻姑娘。”
“嗯?”宝笙不解。
尹灵鸢却换了个话题:“余剑猜的不错,的确是那学子给了我一张字条,指引我来柳家……”
她把事情前前后后大略说了,最后道:“也不知柳夫人会不会给柳林路服下丹药。”
“丹药可是尹公子所赠?”余剑问,“确有效果吗?”
“啊,尹大哥说没问题”,尹灵鸢开始打哈哈,“他们跑江湖的,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丹药,呵呵呵。”
余剑没有再问,尹灵鸢让他送自己回府,放两人出去玩了。
次日,一切风平浪静,尹灵鸢等的有些心焦,不知道柳林路吃了丹药没。
有心想再登门,又怕被赶出来。
“姑娘别担心,左右这两日公子就回来了,到时候有什么疑惑,找公子就好了。”宝笙劝慰。
“但愿他们能查到些有用的吧。”尹灵鸢道。
岳家一如往昔,岳登科和岳博知都不在府上,岳夫人整日念佛,岳大小姐也是日日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门,尹灵鸢要去哪里倒是没人阻拦。
只是她把岳宅走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次日,齐烨传来书信,说下午便归,尹灵鸢本打算留在家里等他,不想上午的时候,周妈却上门了,来请尹灵鸢过府一叙。
“可是柳公子病好了?”见到人,尹灵鸢迫不及待问。
“姑娘去看了便知。”周妈没有多说。
再次来到柳家,柳夫人早已等在正厅,柳林路也在。
母子两个甫一见到尹灵鸢竟齐齐下跪,尹灵鸢忙紧走两步拦了一把:“夫人这是做什么?灵鸢怎么敢当。”
“多谢姑娘救我儿性命。”柳夫人眼含热泪,神情满是感激。
“可是柳公子的病愈了?”尹灵鸢将人搀起来。
“是,不知昨日的郎中何在?”柳夫人缓了缓,开口:“我想好好答谢于他。”
“他已离开中州回帝京去了”,尹灵鸢道,又转向柳林路:“柳公子现下感觉如何?”
“多谢姑娘,已经大好了。”柳林路一揖到底,此时的他又不同于昨日刚见时。
那时候柳林路虽没有发疯,但是言行间透着股不符合他年龄的稚气,此时再见,方才觉得是个正常人了。
柳夫人请尹灵鸢上座,柳林路也坐下,拿出她曾经交给柳夫人的字条,开口:“敢问姑娘从何处得来此物。”
“是襄……”尹灵鸢开口,看了看柳林路的神色,方缓缓道“是襄皁书院的一名学子悄悄塞给我的,我曾出于好奇,女扮男装进入襄皁书院,却意外发现了书院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因女子身份暴露,被书院赶了出来,临走前偶得此物,说实话,我连塞给我这纸条的学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只因一时好奇,便寻了来。”
柳家母子听罢皆沉默,片刻后还是柳林路先开口,他指着字条上的墨迹道:“是方敬兄的笔迹,我曾与他同读襄皁书院。”
“我曾与他一同听学”,尹灵鸢道,“观他身形瘦弱,手臂上似乎有伤……想问他怎么了,却被他忙不迭的逃开,后来就悄悄塞给了我字条。”
“方敬兄写此条……”柳林路紧紧攥着字条,声音沉痛,“怕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可否告诉我襄皁书院究竟发生了何事?”尹灵鸢问。
柳家母子对视一眼,柳夫人不自觉绞紧了帕子:“都是我不好,害了路儿……”
“娘……”柳林路覆上娘亲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柳夫人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讲述过往。
柳家原先是小富之家,柳父年轻的时候,靠南北跑商,攒下了还算丰裕的家底,后来娶柳母,两人相敬如宾,但是一直难有子嗣,直到四十上才得一子,便是柳林路。
柳家夫妇老来得子,自是十分疼宠,慢慢的将柳林路宠成了个纨绔性子,整日斗鸡走狗,不干正事。
在柳林路十五岁那年,柳父在一次跑商路上遇意外死了,临死前托人给老妻带话,希望她好好教导林路,莫要走自己的老路。
柳父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少时家贫,没能读书走上仕途,柳母悲伤过后,决定遵循亡夫遗愿,让儿子读书。
可是前十几年的放纵早已养成了柳林路纨绔不羁的性子,想要静下心来读书,他才不听,不只不读书,还整日玩乐,把老父亲攒了一辈子的家底都快挥霍干净。
柳母整日愁容满面,后来听说襄皁书院极其厉害,什么纨绔笨蛋,只要送进去,保准能教出个人样,至少也能中个秀才。
柳母仿佛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当即将原本的两进宅院卖了,凑出一笔银子,将柳林路送进了襄皁书院。
柳母满心欢喜,等着儿子改头换面,来年靠出个秀才来,可结果却大相径庭。
初入学院的学子,需要三个月后才能第一次休沐。
“路儿头次休沐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柳夫人眼角含着泪花,“他原先壮得很,去了书院三个月,便瘦了一大圈,我虽然心疼,可想着他爹的遗愿,便狠了狠心,又将人送了去。”
当时柳林路便表现出了强烈的恐惧和抵触,但是柳母一心望子成龙,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再次将柳林路送入襄皁。
“再回来便是半年之后了”,柳母道,“路儿他……他整个人都不行了……”
“是生病了吗?”尹灵鸢柔声问。
柳母哭着点头:“不说话,也不睡觉,整日缩在角落,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书院里定的规矩,我当时忧心,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是一凑近他便以头撞墙,我吓得再也不敢靠近。”
这个样子,自然再没法往书院送,柳林路在家里养了大半年,情况才慢慢好转,不再拒绝柳母的靠近,日常也会乖乖吃饭、睡觉。
“可他却听不得任何与襄皁书院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便会立刻陷入癫狂。”
柳母也曾试图找过官府和书院,但是皆被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儿子又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
“所以夫人也不知道柳公子在书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尹灵鸢道。
柳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继续道:“路儿刚被送回来的时候,我曾在他身上发现一些青紫瘢痕。”
尹灵鸢蹙眉,看向柳林路,虽然不忍心,还是问了出来:“是书院打你们吗?”
柳林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那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刚入书院的学子,被搜身之后带到后院,关在一间小屋子里。
屋子很小,只容一人站或坐,却无法躺下。
里面没有窗户,无论白天黑夜都漆黑一片,人在其中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拉撒全部就地解决。
柳林路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从后来的学子那里观察,应该是有两三日的。
“可我在里面却仿佛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柳林路如是说。
从小黑屋出来,他被拉去换洗,吃饭,然后便发了一个小册子,里面全是书院的规矩。
“几时起,几时坐,几时休,学子们所有言行举止,规定的十分仔细”,柳林路道,“所有人都必须牢记,并且一字不落的遵守。”
“若是违反了呢?”尹灵鸢问。
“生不如死。”柳林路幽幽吐出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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