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玄之终于等来了他所盼望的兴旺发达,在刘曜被发配幽州后,司马伦奏请惠帝,迁羊玄之为光禄大夫、散骑常侍,官至尚书右仆射,加侍中,晋为兴晋县公。兴奋之余,他忙命人备下重礼,往赵王府和孙秀府中送去,待两边收了礼,他又亲自登门拜谢,以谢二人提拔之恩。
“你到底是国丈,不必如此。”孙秀话虽这样说,可他却自始至终盯着他养的那只会说话的八哥,瞧也没瞧羊玄之一眼。
“大人客气,小女得入宫为后,还是大人引荐,这等恩情,下官没齿难忘。”羊玄之笑得一脸谄媚。
孙秀闻言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羊玄之身上,又道:“你那女儿跟刘渊的小公子交情不错啊,不惜为了他求皇上大赦天下。”
羊玄之脸色一变,赶忙替羊献容撇清关系,说道:“不过是小女幼时的交情,小女一向重感情,所以才……”
孙秀挥挥手:“行了,你让她安心在宫内带着,她到底是我族兄的外孙女,不管日后发生什么,我保她的皇后之位便是。”
羊玄之琢磨着孙秀话里有话,这日后会发生什么?他一脸探究朝孙秀望去,那人却也在看着他。
“不该问的不问,这是规矩。”羊玄之尚未说话,孙秀先开口道。他见羊玄之又垂下头去,便继续问道:“你岳父这次也擢升为兖州刺史,他何时赴任啊?”
“年过完了就走。”羊玄之道。
“甚好。”孙秀又道:“年前年后的,朝中事多,我恐怕无暇送他,你替我同他喝杯送别酒。”
“是。”
出了孙秀府,羊玄之便径直来到孙府中,孙刚升了官,全家也是一片的喜气洋洋。孙看见羊玄之,立刻笑着道:“瞧瞧谁来了?兴晋县公,”说着招呼身边的人:“还不快快备好饭菜,莫要怠慢了我们县公大人。”
羊玄之舒坦极了,以往他来岳父这里,总带着几分不自在,说白了,是自己官小自卑,如今升了官还得了爵位,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他冲着孙秀行了家礼,便坐下了,将刚刚见过孙秀之事说与孙听了,也将孙秀之言带给了孙。
“甚好,甚好。”
说话之间,饭菜已经布上了桌,翁婿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倒也喝得痛快,酒过三巡,羊玄之终于按捺不住,起身走到孙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长叹口气,道:“还请岳父大人劝劝阿冉。”
羊玄之的夫人孙氏,单名一个冉字。自羊献容进了宫,孙氏便再不见羊玄之,每日将自己锁在房中念经写字,祈祷女儿平安。她心里怨恨羊玄之,便想以这种方式惩罚他,她不再打理府中事物,羊玄之只好让妾室宋氏打理,可她却不是个有头脑的,短短时间,府里便乱了套。无奈之下,羊玄之亲自去求孙氏,无奈在门外站了一个时辰,仍没有让她开了门,后来他忍不住冲了进去,却见孙氏手握匕首,将那锋利的刀尖抵在自己的脖颈之处,威胁他只要靠近一步,她立马死在他面前,羊玄之无奈,只好不痛不痒地劝了几句,又退了出来。
至他升了官,得了爵位
家里光景突变,再说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是女儿很受陛下宠爱,一切安好,他以为孙氏总该明白他的苦心,可谁知,孙氏仍旧不踏出房门一步,且放出话来,女儿出宫归来的那一刻,她才会出门,否则便与羊玄之死生不复相见。
孙氏乃是羊玄之的发妻,二人结发数十年,从未有过红脸,而她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也让羊玄之敬重,可如今闹成这样,羊玄之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闻言一叹,亲手扶起羊玄之,道:“我这女儿看似柔弱,实则心里倔强得很。容儿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她若认定了容儿进宫不好,便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让她原谅你,难啊。”
“我便不明白。”羊玄之一拳头砸在小几上,将孙刚刚添满的一杯酒都震落到了地上,酒倒了孙一身,他却动也不动,只是满面愁容地望着突然动了怒的羊玄之。羊玄之生气地说:“入了宫不好,难道跟了那个匈奴小子就好了吗?那小子如今被发配幽州,让容儿跟着去受苦就好了吗?”
“刘曜?”孙怀疑地出了声。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岳父笑话,我教女无方,竟让她背着我跟那刘曜私定了终身,甚至,”羊玄之起初并不知道羊献容要跟刘曜私奔之事,直到有一日羊挺喝醉了酒,得意忘形地邀功之时才将此事说了出来,也是那日,羊玄之才忍无可忍地要去质问孙氏。“甚至,在容儿进宫前晚,她差点就跟着那个刘曜跑了,若不是羊挺机灵,咱们莫说是升官发财,恐怕全家人的脑袋都要掉了。”羊玄之如今说起这事,仍旧脊背发凉,他也因此事对孙氏有怨,怪她不顾大局,不明事理。
孙听说还有这档子事,也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拉着羊玄之,痛心疾首地说道:“贤婿,你教女无方,我也教女无方啊,差点酿成的大祸,也不是只让羊家蒙难,也会牵连到我孙府。”他端起酒,竟然敬了羊玄之一杯,饮尽后,又道:“只是,如今一切危机都过去了,你看,你我都升了官,阿冉再闹,也实在说不过去,可是你我都没有办法,念在这么多年,她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份上,你莫要与她计较。”
羊玄之明白,孙怕他一纸休书将孙氏休了,可他哪有那么蠢?女儿刚当上皇后,他就休妻,说出去不好听,女儿也不会放过他。
“她想把自己关起来,就由着她吧。”孙继续对羊玄之说道:“你莫要理她便是。”
吃罢了饭,羊玄之回到了羊府,微醉让他有些乏困,因此他回到后宅,准备到宋氏的屋中睡一会儿觉。刚走进后院,便看见林氏和奶娘带着小阿齐正玩得开心。羊玄之看着阿齐可爱憨厚的模样,高兴不已,伸出双手,便冲着孙子招呼道:“阿齐,到爷爷这里来。”
已经五岁的阿齐一阵小跑,跑到羊玄之身前,却不愿羊玄之抱他,他一巴掌打到羊玄之的手上,“哼”了一声,道:“爷爷是坏人,不要坏人抱。”
羊玄之听了一怔,瞬间勃然大怒:“混账东西,谁人教你的这些混账话?”
阿齐被唬了一条,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林氏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抱起阿齐,哄了半天,待他哭声小
些了,林氏便将他交给奶娘,又对羊玄之道:“孩童听见了些下人的闲话,父亲又何必计较?”
羊玄之气得浑身发抖,道:“便是哪个下人,敢说出这样的话?依我看,定是你们这些人背地里嚼舌根,害得阿齐也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父亲要这样说,便是往我和羊附身上强安罪名了?”林氏一丝不见客气,原本她就跟公婆不太亲近,有了阿齐,常带他去孙氏处玩,倒是跟孙氏走动密切了起来,后来见孙氏为了羊献容,竟同意她跟着刘曜离开,对她也有了许多的敬佩,反而越发看不起羊玄之。
二人正争吵着,羊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此情景,眉头一皱,走到羊玄之面前略施一礼,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羊玄之。自妹妹出嫁,母亲闭门以来,他对父亲和弟弟也是颇感失望,除了每日带阿齐往孙氏住处待一会儿,也再不去羊玄之处请安问好,至羊玄之被封了爵,也给他请了个六品的官,可羊附却坚辞不受,羊玄之逼他,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原本师爷的活也辞了,去到一座书院,当教书先生去了。
为着这事,父子二人彻底闹僵。羊玄之见他二人这般,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二人:“你们……你们……”便是一跺脚,骂道:“如今这家里,容不下的竟是我。”
羊玄之不愿见他父亲这般惺惺作态,抱过阿齐,揽住林氏,往孙氏的屋中去了。羊玄之自觉教女无方,如今连儿子也敢这样忤逆他,实在受挫,憋着满肚子的火就到了宋氏的住处。
宋氏是羊玄之早前纳的妾室,那时她还是他母亲身边的婢女,母亲去世后,便奉老夫人的遗命跟了他。这宋氏也是羊府的老人儿了,原先是极看不上孙氏的,仗着伺候了羊家两代人,在府中颐指气使,后来生下了三子羊海,养大些才发现不对,是个傻子,又巴着劲再生了个儿子,打小聪明伶俐颇受羊玄之的喜欢,可就这么个指望,还在两岁多的时候从假山上栽了下来,当时就没了生气。自此,宋氏也老实了,不争不抢,闷不做声地拉扯着傻儿子,若不是孙氏赌气,恐怕怎么着都轮不到她当家做主。
见羊玄之进来了,宋氏起身相迎,见他似乎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话,静静地立在了一旁,不多时,羊海从外面走进来,他也过了弱冠之年,只是什么都不知,什么也不懂,每日只知道吃,养得身材肥硕,满面红光。
羊玄之见到这个儿子,眉头一皱,心里更烦闷了。谁知宋氏让羊海过来给父亲请安时,他竟警惕地望着他,然后退了两步转身跑了。
“怎么回事?”羊玄之再次大动干戈:“如今这个家里,无人再把我当回事了吗?我还是这羊府的一家之主,若是看我不惯,都滚出去罢了。”
“羊海一向怵您,您也不是不知,怎的今日发这样大的火?”宋氏温言好语地安慰道:“您这刚进了官,封了爵,前两日还高兴着,今儿个怎么了?”
“这一大家子,倒都不如你明事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生要做那掉脑袋的事情,一个个的,都嫌命长。”羊玄之“哼”了一声,躺上了床去,反正他心愿已了,羊家重焕生机,旁的,不重要了。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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