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杭离开后,羊献容待在那个小房间内迟迟不肯出门,师傅最后给她留的那个难题着实难住了她。她当然想离开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可是离开了又能怎样?家,她是回不去了,刘曜也已经不是她的曜哥哥了,她能去哪里呢?况且,如今她有了念儿,念儿是晋朝的公主,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带走她,还有司马宣华,她许诺了她的将来,又怎么能再次弃她于不顾。
羊献容望着这个巴掌大的房间,这个阴暗的房间之后一闪小窗能透进不多的光亮,她待在其中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从进宫那天起,她就不甘心被困在这里,一直的隐忍就是为了走出去,而现在,她开始忍无可忍想博一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
门开了,司马宣华轻轻地走了进来,她静静地站在羊献容的身后,望着她单薄又显得孤单的背影。
“冯先生,可安置着住下了?”半晌,羊献容问道。
“是。”司马宣华走到羊献容身旁,望向羊献容的眼睛,想在那里看到一些她想知道的答案,然而,在羊献容的眼中,除了一片哀伤,再没有她想知道的欣喜。
羊献容回过头,目光和司马宣华的目光相撞。“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羊献容道。
“那位冯先生,是你的旧识。”司马宣华肯定地说,从她看见冯杭的那一刻,她便觉得他与皇后之间有故事,两人虽保持着距离,可羊献容的眼睛一直瞟向那人,带着急迫感,而冯杭则故作镇定,并不望向羊献容,可这种刻意恰恰暴露了自己进宫的目的。司马宣华等着羊献容的答案,然而她没有说话,在司马宣华看来,这代表了默认。“他,”司马宣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不会是你的情郎吧?”
司马宣华的眼神凌厉,虽然她目前仰仗着羊献容,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父皇被这个女人蒙骗。羊献容有些苦笑不得,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的师傅。”
“你早就猜到了是他对吗?”司马宣华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她仍不放心,羊献容如今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须牢牢地将她握在手中:“你利用我姐姐的病请他进宫,你想干什么?你要离开这里吗?他要带你离开这里吗?”
司马宣华有些慌了,她虽然聪明,可毕竟年纪还轻,比羊献容还小一岁,面上藏不住心事,再加上她不愿再受之前的苦楚,所以她真的害怕羊献容突然离开,再置她们于无人管无人顾的境地。
羊献容用手轻轻抚了抚司马宣华的脸,笑了笑,道:“我不走,我还有念儿,还有你。有一天,你会离开这个皇宫,找一个心疼你爱护你的男人,过着儿孙绕膝的生活,可我,”她摇摇头:“永远都走不了了。”
“真的?”司马宣华的眼神中还是带着怀疑,她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羊献容流下来。
羊献容肯定地点点头,笑着捏了捏司马宣华的脸:“傻瓜。”
也许
是羊献容的真诚打动了司马宣华,她竟然相信了她,心也放了下来,于是她笑着拉起羊献容的手,道:“你那位师傅当真厉害,用过针后,姐姐说身上轻松了不少,您随我去看看。”
羊献容被司马宣华拉着向外走去,嘴里仍旧叮嘱着:“我同冯师傅的关系还是秘密,你莫要说漏嘴了。”
冯杭在宫中待了三日,每日为二公主施针,熬药,竟真的让她气色好了不少,以至于司马衷再到长乐宫时,高兴地不能自已,以为女儿的病就此好了,所以对冯杭刮目相看,连忙让下人们准备赏银,将慢慢一托盘,足有五六十两的银子赏给了他,并道:“你只要能治好我女儿的病,便一直在宫里住着,需要什么跟皇后说,绝不会有人为难。”说罢,他又转头看向羊献容,道:“皇后举荐的这人甚好,你说说,朕给他个什么官职好?”
羊献容略一沉吟,道:“近日不论是宫内还是朝上都不太平,这冯先生既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不如让他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命。”她笑得极为妩媚,道:“陛下龙体康健,百姓之幸,晋朝国运长隆,天下之幸,这冯先生既有让人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本事,又有占星问卜,祈福算运的能力,陛下得此能人,敢不重用吗?”
“是啊,父皇。”司马宣华也在一边推波助澜,道:“这冯先生为您所用总比为外人所用的好,您瞧见了,姐姐前几日病成什么样子了,今日可是好了许多,依我看,给他个国师也不为过。”
“国师?”司马衷皱着眉头想了想:“国师是个什么官职?我总要同齐王商量的。”
“父皇,国师并非朝廷之职,说白了,就是为您所用,给您看病配药,让您能长生不老,帮您改国运,顺天而行,让您的大晋朝千秋万代。”司马宣华道:“这,也需要问过齐王吗?”
司马衷放心了,乐得说:“不用不用,”又看向冯杭,道:“你以后就是国师了,就住这宫里,朕要有什么事,你得随叫随到。”他说着看了看羊献容和两个女儿,又道:“皇后或者公主有什么事,你也得随叫随到。”
“是。”冯杭跪下给司马衷行了一个大礼:“谢主隆恩。”
很快,冯杭入宫的消息传遍了洛阳城,城中的权贵都傻了眼,只听说齐王和河间王巴望着冯杭能给他们一些指点,没想到皇帝也有需要国师的时候。
齐王闻讯,立刻进宫,想从司马衷的手上要回冯杭,可司马衷却不乐意了,先生是他请的让他长生不老的,怎会轻易舍给别人?司马衷狐疑地望着齐王,心里乐开了花,能让齐王如此紧张的人,想必不是犯人,皇后果然不会骗人。
知道齐王要人碰了钉子,河间王也打消了要人的年头,他当然想取齐王而代之,可如今,他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齐王又对他有所防备,他想仰仗成都王,可司马颖从来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态度,河间王陷入了困难。
上元佳节,宫中要祭太一,如今
有了国师,这祭天神的大事自然由他处理,他整夜守在甘泉宫,将宫内各处燃起了灯火。司马衷携羊献容在太极殿设家宴招待亲贵,在座的人不多,均是在京的王爷和王妃们,大家尽兴地看着歌舞,席间气氛融洽,好像彼此之间亲密无间,毫无龃龉。
“上元佳节,不光这宫中热闹。”羊献容说道:“今日宫外不用宵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也是热闹得很呢。”
“正是,”成都王妃乐氏笑着说道:“我们从府中出来,外面便是一派热闹。”
“我虽在宫外长大,却没有逛过这上元节的灯会,颇有几分遗憾。”羊献容又道。
“你们将外面说得那般热闹,朕都心痒痒了。”司马衷接口道:“国师昨日才跟朕说,百姓们会将谜题写在灯上,由人猜对了,还有奖品呢,这等好玩的事情,宫里却没有。”
“那又何难?陛下想玩,臣等叫人去宫外取些灯谜来便是。”河间王司马道:“这也是近两年兴起的,确实有些意思。”
羊献容便神秘地一笑,道:“臣妾已经准备下了。”她说着冲苏尘使了个眼色,不多时,便有八个宫女捧了八盏宫灯从外面依次进来。羊献容起身,亲手将其中的六盏宫灯递给六个王爷,还有两盏灯,则都留给了皇帝。
众人纷纷将灯上的谜题取下,既然是为了助兴,自然不是什么难题,很快,有三位王爷便将谜题答出,赢得了赏赐,赏赐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全是羊献容让准备的别致的饰品,也是送给王妃们的一些小玩意。
羊献容将目光转向眉头深锁的司马,问道:“河间王,可有答案了?”
河间王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羊献容一眼,道:“有了,我的谜面是‘直上浮云间’”他冲着羊献容点点头,道:“我的答案是‘去’”。
“甚好。”羊献容笑了笑,让苏尘递给河间王妃一个饰品。
突然间,齐王却发起了脾气,将灯笼往地上一扔,嚷嚷道:“什么劳什子玩意?我不玩了,无趣的很。”
司马衷乐呵呵地说:“你这人才是无趣,怕是猜不出皇后出的谜题吧?朕都知道,”他念着手上的一个谜面,道:“我这是‘一家十一口,打一个朝代名。’谜底是‘周’,”司马衷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冲着羊献容眨了眨眼睛。
羊献容也笑起来,给司马衷的两个灯笼是写了谜底了,当然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这傻子果然高兴的很,尤其是看齐王发了脾气,他更手舞足蹈起来,以为自己就是厉害的角色了。
“不过是个游戏,齐王不必动怒。”羊献容笑着让人取过齐王的灯笼,看了一眼,说:“您这谜面是‘父母遥唤’打一中药名。”她看了齐王一样,道:“可不就是当归吗?”
齐王生着闷气不吭声,旁边众人却齐声笑了起来,河间王更是拍着手,大声道:“可不就是当归吗?当归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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