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司马越素有贤名,且好结交朝外人士,他的府邸好进,只要报上名号,且此人是他感兴趣的人,他就会见他,并且好酒好肉地招待着,若是他跟来访之人能相谈甚欢,他便会引其为门客,时常相聚。司马越门客不少,东海王府更是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不乏晋朝知名才子,因此,东海王惜才的名声也越传越远,导致不论远近,自负有才之人都要往东海王府一去,见东海王一面。
因此,冯杭见东海王并没有费多大的劲,紧紧送上拜贴,没等多久,就有下人亲自引着冯杭见到了东海王。司马越身材颀长,略显瘦俏,长脸,脸颊凹陷,头上戴着一顶银冠,可发量稀疏,两鬓上也有些发白了。与他有些苍老的面容不同,司马越的眼睛却是非常明亮,尤其是在看见冯杭的当下,那眼睛中闪出的光芒一度让冯杭有几分感动。
冯杭尚没有见礼,司马越先迎了上来,他两只手快速地扶住冯杭,制止了他的行礼,大笑着:“冯国师,本王久仰大名,到我这里不必拘礼。”
冯杭仍旧给司马越做了一揖,说道:“王爷抬爱,草民惶恐。”
司马越笑着拉冯杭在一张凭几的两边坐了下来,亲手给他舀了茶,道:“先生是东海人,我在这东海也住了许久,其实一直想见先生一面,无奈先生人中龙凤,不愿待在这个小地方,本王想见却是见不上,一直抱有遗憾,今日下人送上拜贴,我还以为眼花了,细细看了三遍才确定是先生,内心简直欣喜若狂。”
司马越是个王爷,这话可以说说得极为抬举冯杭了,只是冯杭不太明白,他有名声不假,可说到底就是个算命先生,又没有东方慧的才学何名声,实在不至于让一个王爷抬爱至此。只稍微想了想,冯杭心里便有了数。
“王爷久居东海,陛下甚为想念,此次臣回乡祭祖,受陛下所托专门来看望王爷。”冯杭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敬给司马越,又道:“陛下备了些礼品,还请王爷笑纳。”
司马越看了看礼单,里面除了金银外,还有名贵的药材和上等丝绸,这份礼不算清了。司马越赶紧起身,就向着洛阳城所在的方向跪拜道:“臣,司马越叩谢圣恩。”
冯杭搀扶起司马越,说道:“陛下交待了,这是他送您的兄弟礼品,并非赏赐,让您不用谢恩。”
“陛下远在京城,还不忘微臣,微臣感激不尽。”司马越说完又让着冯杭坐下了。
两人喝着茶,谈论着东海的风土人情,又说了些朝中趣事和京城的人事变动,一直到司马越为招待冯杭准备的宴席开了席,两人也没有开始别的什么话题。
席间陪坐的便是司马越的师爷和几个门生,一一介绍完毕后,这席便开始了。那师爷是个自来熟,饭还没吃几口,他就端着酒走到冯杭的身边,说道:“久闻先生大名,鲁某今日得见先生三生有幸,借王爷水酒一杯,还望日后能同先生谈经论道。”鲁师爷说完扬起脸将杯中的酒尽数喝进了肚中。
冯杭没有开口,只是将杯子微微抬起略表敬意,也仰脸将酒喝下了。
几位门生见鲁师爷开了这酒口,纷纷起身,将一杯杯水酒劝进了冯杭的肚子中。冯杭来者不拒,他早就知道司马越的门客全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今日能上这桌作陪的,应该也都不是无名之辈才是。
果然司马越指着第一个给冯杭敬酒的年轻人,道:“此乃吴商吴先生,吴先生乃江南丝绸坊的老板,最近他在东海有些生意往来,就住在我府上。”冯杭便冲吴商浅浅施了一礼,对方也快速地回了礼。
第二位敬酒的中年人姓卜,卜先生也是生意人,主要往高句丽贩卖丝绸和瓷器,再从高句丽带回人参鹿茸卖往中原,卜先生的生意做得甚好,连高句丽的朝中要臣也很喜欢他的东西,所以他常常成为高句丽重臣宴请的坐上之宾。
“卜先生?”冯杭心中一动,对着卜先生行了一礼后,小心地问道:“卜先生做高句丽的生意,不知可认识一位年轻后生姓刘,名曜者?”
卜先生神情微微一愣,说道:“正是小婿,你可认识他?”
冯杭笑着点点头,说道:“旧相识了,我记得他在高句丽娶了卜氏为妻,因此好奇一问,没想到真是先生的女婿。”
卜先生大笑几声,再次端起酒杯同冯杭碰了碰杯,高兴道:“真没想到我那女婿竟能结识先生这样的人,我倒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过奖,过奖。”冯杭低头谦虚道。三思
第三位敬酒的年轻人姓陈,陈先生是位读书人,他极好看书,经史子集,奇闻轶事,他都喜欢,也写得一手好文章,正是才华横溢,他是河东郡人,十二岁时与当地大儒遍礼,不卑不亢,一辩成名。
第四位敬酒的是位体格健壮的人,他年龄偏大,看上去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此人姓武名铮,乃是长沙王司马越属军统领,司马越的兵马尽归他统领。武铮自幼便爱习武,大字还不认识几个的时候,就每日捧着兵书看,曾带兵追击海盗,去三百人,杀敌八十余人,剩下的近五百人全部被他俘虏回来了。司马越极其倚重武铮,也极为信任他,很少过问他带兵的事情。
武铮旁边的人是武恪,乃是武铮的长子,他长相酷似其父,也颇具其父风范,无论带兵还是打仗都是一把好手,曾经带兵剿灭匪寨,将匪徒尽数剿灭,可自己却无人一伤亡,从那战之后,司马越便对他极为欣赏,其父更是走到哪便将他带到哪儿,他如今在军中担任副将,是武铮的左膀右臂。
在座的就是这些人了,冯杭一一行礼后,由衷地对着司马越赞道:“都说王爷的门生中人才济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先生过奖,”司马越说道:“我这里虽蒙受各位青睐,可是却少一位先生这样的人才,先生常年在洛阳、长安一带,可是先生精通易经八卦,测字算命,天文地理,我这里却没有您这样的人才。”
司马越话音刚落,那位吴商先生便朗声道:“我也素来知道先生的名讳,听说被他批过命的无不叹服,不知今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请先生给测个字?”
冯杭忙道:“世人抬爱,鄙人愧不敢当,不过读过基本闲书,对测字算命只是略有研究而已。”
吴商便立刻叫人取了纸笔来,他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下“绸”,说道:“在下是做生意的,今日便写个‘绸’字,请先生论断。”
冯杭看了一眼,问道:“不知吴先生想问何事?”
“先生觉得呢?”吴商并不回答,而是反问冯杭。
冯杭微微一笑,说道:“吴先生看起来生意受到了一点挫折,是想问问生意的前景,能否脱困?”
吴商面色一变,忙给冯杭作了一揖,问道:“愿闻其详。”
“所谓丝绞如丝绊,于事主流连。”冯杭道:“先生择这个字先说明您生意上有些不太顺利,再看另一半,且不说这字迹潦草,显然是您心乱所致,再说您这字的另外半边,周字下部不收口,可您却将其中‘口’字那一横加长,几乎将下部封死,这‘吉’被困了起来,还能有好吗?”
“先生神算。”吴商赶紧行礼,问道:“不知先生可有能解之法?”
冯杭看向司马越,笑道:“吴先生莫急,想必王爷早有打算了。”
吴商看向司马越,有些不敢相信,他因生意受困,三日前来到东海见东海王,向他表明困境后本打算借些银钱周转,然而司马越语焉不详,始终不肯吐口,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又受到他的邀请参加这莫名其妙的宴会,听说宴请的是个京城的算命先生,冯杭的名字他听过一点,却并不相信,若不是不敢得罪王爷,他是决计不会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宴会的,谁曾想倒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先生似乎的确有些手段。
司马越笑着看向吴商,说道:“先生莫急,你是我的门客,我怎能见死不救,我已经让人带着银两前往江南了,你放心,必会替你解决生意上的困境。”
吴商大吃一惊,赶紧跪倒在地,对着司马越叩了三个头,感恩戴德地说道:“谢王爷大恩,待他日草民困局解了,必定三倍偿还王爷所借予的银两。”
“我连字据都没有让你立,还在乎你还不还钱吗?”司马越示意吴商起来,又请他坐回原位,这才对冯杭说道:“先生神算果然名不虚传,那不如让本王也猜猜先生今日上门找我是为了哪班?”
冯杭一抱拳,道:“愿闻其详。”
东海王司马越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先生想让我带兵入京,助长沙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