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海的话让羊献容心里有些乱,这人显然是在挑拨是非,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知道什么?他那句话的意思无非是梁皇后怀孕,一旦日后诞下龙子,那便会抢走属于司马覃的位置,如今司马覃尚且活着一事还是个秘密,可是是谁告诉他她要给司马覃抢太子之位的?一旦梁兰璧有了为自己儿子谋划将来的打算,听到洪海的话必定要起疑心,从而和羊献容之间产生龃龉。
不管洪海是为谁做事,此人断不能留下,羊献容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待她母亲的事情处理完了,她必须得要着手清理一下身边的人了。
羊献容带着疑虑睡去,不过因为这些时日日子稍稍舒心了些,她倒也没有失眠或者做噩梦,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因为要出宫的缘故,羊献容没有再躺一会儿,而是直接让林新伺候着起了床,匆匆吃了几口早饭就往羊府赶去。
司马覃和阿齐都在羊府,两人再见羊献容都十分兴奋,他们都长高长大了,尤其是司马覃,一年未见,他蓄起了一点胡子,个子已经超过羊献容一个头了,两人面色红润,眼神晶亮,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罪,对此,羊献容对周议很是感激。
“母亲这一年可好?”司马覃跟在羊献容的身后,一个劲不停地问道:“我们怎么能出来的?我们还听说曜爹爹攻打洛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齐跟在司马覃的一旁,也跟着问道:“姑姑还没有妹妹的下落吗?我听父亲说要将祖母的灵柩迁回来,那我用跟着去吗?覃儿哥哥什么时候能回宫去?”
羊献容无奈地回身看向两人,道:“你们怎么这么多问题,昨日回来没问你父亲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也没时间告诉你们,你们先去收拾一下,随我一道去给冯大人上坟。”
二人虽有许多问题想问,可也听羊献容的话,于是先下去收拾东西去了。羊献容走到内院才看到周议和严胜在一处说着话,羊献容突然想起来,这严胜之前也是一直在东海王军中效力的,看来两人是认识的。
两人见到羊献容赶紧上前行礼,羊献容免了二人的礼数,笑着说道:“在家里这么见外做甚?我也是微服出来的。”说完她将目光投向周议,问道:“许久不见,周将军可好?”
周议见到羊献容很是开心,他赶紧回道:“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想娘娘想得紧,刚还跟严哥说呢,什么时候能把我调回娘娘身边,我来保护娘娘。”
“我在后宫居住,哪用得着你们?”羊献容笑着道:“不过你想回洛阳也不是不行,左右我以后都有用到你们的时候,你待在那金墉城也是碍事,只是目前还没有好时机,你且等等就是。”
“谢娘娘。”周议赶紧抱拳道谢。
羊献容点点头,再道:“师父的葬礼由你一手操办,辛苦了。”
“师父待我有恩,应该的。”周议赶紧道:“只是东海王不肯放过师父,我也是没办法,将师父葬得偏,这么久,我也没有机会去看看,他刚刚故去就这般孤独,我每每想起来就觉得不忍心。”
“算了,人死如灯灭,也没什么后悔遗憾的。”羊献容轻声道:“他心里都明白的。”
说着话,羊附和苏尘便从屋内走了出来,苏尘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羊附,对羊献容说道:“今儿个阿笛病了,我便不同你们一道去了,得在家看着她。”
“阿笛病了?”羊献容忙问道:“怎么回事?”
“可能着了凉,有些发烧,吐了几次。”苏尘叹口气,说道:“这孩子病了便粘人粘的紧,我就留下陪她吧。”
“应该的。”羊献容道:“叫人去请大夫来吧,我们快去快回。”
苏尘点点头,便送着几人出了府。
一行人先是骑马坐车到了郊外的山下,然后又步行往山上爬,山路崎岖,看起来没有人走过,甚至连这片都不像人会经常来的样子。
见几人都走得累了,周议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当时也是没办法,若是让东海王发现了,怕是要给师父开棺戮尸,所以才找到这么个地方。”周议四下看了看,的确是远了点,他们早上便出发,现在已经是半下午了,连午饭都没处吃,也难为这些千金小姐和大少爷们,哪里走过这么多的路。
他见羊献容额头都是汗,走路也喘着粗气,便伸出手搀着她继续往上走,羊献容有些不适应,到底是男子,这般亲近让她有些尴尬,于是推了推周议,道:“不碍的,我还能爬得动。”
“娘娘对我见外了些。”周议不肯放手,说道:“奴才都立誓做您的人了,扶您一把怎么了,这周围都是自己人,也无人说闲话的。”
羊献容闻言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由周议搀着继续往上走,倒别说,有人扶着,自己果然轻松了些。对于周议,她总是有几分内疚,他一腔热血跟着自己,口口声声要保护自己,可是这一年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是刘曜围城,自己被绑城楼上成了百姓间的笑话,她从没有跟他说过刘曜的身份,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却没有主动提起,羊献容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
“这一年洛阳城发生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羊献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刘爷……”
“您不必说那么多,我这辈子谁都不跟,就跟着您了,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周议偷偷瞄了羊献容一眼,脸有些红,继续说道:“事情我都知道,可我只效忠您一个人,您要是叛国了我就跟着您叛国,反正这大晋朝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再说了,咱们相处两年,我也知道您的为人,最是仁义的,所以我跟定您了,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意。”
羊献容笑着摇摇头,还是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有叛国。”
“哦,”周议淡淡答道:“知道了。”
可羊献容还是听见了他松了一口气,更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身边的这些忠义之士都很有趣呢。
总算爬到了半山腰,周议往前快走了两步找到自己留下的记好,又带着众人继续往里走去,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就看到了一座孤坟,坟前简简单单立了块木头刻成的碑,上面只有一个字:冯。
羊献容一见到便有些心酸,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的看到这一幕,她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冯杭一生没有做过坏事,参与朝廷斗争虽是无奈之举,可他一直尽自己的能力为晋朝做着实事,为百姓谋着福祉,谁曾想,死了就落得这般悲凉的下场。
羊附等人见到此景也是伤心,一个个都红了眼眶,他们恭恭敬敬地摆好祭品,对冯杭行了大礼,算是对这位奇人最后的敬重。
“冯先生留下的东西你可收好了?”羊附问道。
羊献容点点头,道:“东海王明里暗里问我要了几次,到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手中到底有没有师父留下的东西了,可这东西我不能交出去,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
“那书信也不是就一封两封。”羊附给出建议,道:“不如先交出些不重要的,主要是让东海王知道你手中确实有这些东西。”
羊献容便道:“我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东西现在并不在我手上,我只是知道地方而已,我若大张旗鼓去取,便是让东海王知晓了地点,他虽明面上对我再无防备,可暗地里还是有不少眼睛盯着我的。”
“我去。”周议赶紧道:“娘娘若信得过我,告诉我地点我就去取。”
“你以为东海王没有防着你?在金墉城时,刘曜光明正大留在了崇光殿,若不是有人相助,又怎么可能呢?”羊献容摇摇头:“你不妥。”
“严胜呢?”羊附问道。
羊献容摇摇头:“他只怕目标更大。我也正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所以才迟迟不敢轻举妄动。”
“姑姑,我去。”阿齐举手,道:“他们不认识我,我去再合适不过了。”
“不行,”羊献容赶紧摆手,态度很明显,她不同意,阿齐还是个小孩子,这等风险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去?他如今是羊家剩下的唯一一条根儿了,不能出任何意外。
阿齐撇撇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司马覃笑着拍拍阿齐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去呢?我久居深宫,很少露面,认识我的人也不多。”
羊献容仍旧摇摇头,司马覃年纪也不大,更何况他担着前太子的身份,危险更是大。“此事容后再议吧,你们先下山等我,我想再跟师父说说话。”
几人闻言也不坚持,先离开了,只留下周议等在羊献容不远处,保护她的安全,等会带她安全下山。
羊献容长出一口气,打开一坛酒,均匀地洒在了冯杭墓地的四周,她实在有些想念师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