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羊附带着严胜启程去接孙氏灵柩回洛阳。司马覃和阿齐又被送回了藏身之地,其实司马覃尚活着一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他尚未正式以皇族子弟身份回归,在族谱上亦未“复活”,防着东海王又出什么歪点子,羊献容还是让他们暂且离开洛阳。周议亦离开了金墉城,不再当那小小一个地方的守军,而是跟着司马覃,算是做了他的护卫。苏尘带着阿笛就等在羊府,这长久的奔波总算再次告了一个段落。
一个多月后,羊附带着孙氏的灵柩回到洛阳,而羊挺所在的那片地方也已经被休整一新,羊献容让钦天监择了一个良辰吉日,正式为孙氏发丧,既是让孙氏平凡却又不凡的一生彻底圆满,也让羊家的孩子们了却了一桩心事。
那日,羊献容在孙氏的墓前哭得异常伤心,她们母女一场,感情深厚,最后却连面儿都没见上,这的确成了羊献容的一个遗憾,更是她心底抹不去的伤痕,她只得在墓前默默许愿,也许来生,她们还能再续这母女亲情。
一切家里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羊附也没有再在官场上谋个一官半职,只是打理着家里的产业,而羊献容则安静地待在宫中,再没有什么新的动静,甚至连东海王都怀疑,那日她表现出的野心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在这样安静的日子中,梁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过了前几个月让人难熬的反应时期,梁氏已经能感受到腹中孩子的动静,她拉着羊献容的手摸着肚子,感受着那调皮的孩子在她肚中的拳打脚踢,满脸的心满意足。
这段时间,两人之间亲密了许多,羊献容无事便在显阳殿待着,两个人说着亲密的话,一块憧憬着这孩子的到来。
“这么好动,八成是个男孩。”羊献容笑着说道:“我怀念儿时,动静没有这般大呢。”
“我昨晚上做梦,有一条打黑蛇在那山间钻来钻去,宫里的老嬷嬷便说这预示着肚里的孩子是男孩呢。”梁氏一脸的柔和,轻声道:“也是,我怀臻儿时,梦见的净是些花花草草。”
“男孩也好,随了陛下的愿。”羊献容说道:“你担心的事情未必会发生,既是陛下的爱子,他自然会全力庇护的。”
梁兰璧轻轻叹口气:“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看这孩子的造化吧。”提起东海王和前朝的事情,梁兰璧便不如刚才那般淡定,她有些烦躁地说:“这几日陛下说那东海王不太消停,和在朝几位王爷频频有所异动,可见在洛阳的几个王爷已经被他说动,若他要对陛下不利,恐怕无人能够拦住。”
东海王越来越按捺不住性子,那日还在弘训宫砸了个瓶子,说羊献容不信任他,否则怎么会迟迟不肯交出那些书信,之前两人达成的协议只有他东海王在执行着,可羊献容拿不出半点诚意,若在这样下去,他便要翻脸了。如今他手中有兵,若真要撕破脸,他也不在乎朝臣如何看他,宗室如何看他了。
“你不用担心,他不敢,他并不知道我已然知晓他想登基的野心,一心以为我只是想扶司马覃上位,所以认为我必然得倚靠着他,这让他对我不得不放些戒心。”羊献容笑着安慰梁兰璧道:“你不用管那么多,安安心心安胎,东海王的事情有我和陛下,就算你不信我,陛下的手段你还是应该相信的。”
这番话暂且安慰了梁兰璧,可是羊献容心里清楚,司马越这人疑心大,能等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如果继续拖下去,她真不敢保证他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果然,等羊献容回到弘训宫时,司马越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冲着羊献容冷笑一声,道:“娘娘同皇后娘娘倒是越发亲密了。”
羊献容不想搭理东海王,就在一边坐下。已经是暑热的天气,这一年又过去了一半多,她取了帕子擦擦头上的汗,混不在意地说道:“我在这宫中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她是可以说的上话的人。”
也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司马越这几日越发烦躁,这司马炽好像已经不耐于当一个傀儡皇帝而在朝上多次跟他起冲突,朝中的大臣们有那些长眼力之人,见状开始投靠皇帝,明里暗里地开始跟东海王对着干,一时倒也无妨,可时间久了,难免让他起了警惕之心,这夺下大位的念头也就越来越急迫。
司马越想让羊献容交出书信,一旦她交了出来,自己就能立刻动兵,拿下皇位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可羊献容迟迟不交,他有了顾忌做事便束手束脚,再加上他听说羊献容又和梁皇后交好,每日处在一处,更不知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他决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现差池。
于是,他冷眼看着羊献容,问出的话也咄咄逼人,“说的上话?你们都说的什么话?”
“女人家能说什么?”司马越的着急羊献容看在眼里,她心里嘲笑着他,面儿上不动声色,道:“她怀有身孕,当然是说孩子的事情。”
一听孩子,东海王以为羊献容又在问他念儿的消息,便不耐烦地说道:“你女儿的事情我已经在打听了,你总得给我些时间,大晋朝又不是百八十户人家的小地方,找个小孩子总是困难的。”
羊献容抬眼看了司马越一下,摇摇头道:“王爷误会了。”
司马越烦躁地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念儿一事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急了,我要的是什么王爷最清楚。”羊献容伸出一根手指,往上空指了指,道:“我要的是皇位,是我儿司马覃能登上皇位。可如今在那大宝上的人是司马炽,一旦梁兰璧生下男孩,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那司马覃被置于何地?”
羊献容表情有些狰狞,这让东海王愣了一下,心里竟生出几分畏惧,他少见地结巴了一下,“你,你,是这样,想的?”
羊献容耸耸肩:“不然还能怎样?”她冷笑一声,继续道:“王爷之前为我做的那些我自然是满意的,心里对王爷也很是感激,可最要紧的一点王爷并没有做成,什么时候让司马覃回到族谱中并正式被立为太子,我便将那些书信交给王爷。”她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小几,道:“王爷总说自己权大势大,按说立太子一事不过是您动动口笔的事情,可这么久了,王爷提也不提,我怎么知道王爷怎么想的?”
东海王总算回过神来,道:“如今这太子立也罢不立也罢有什么区别?你想让司马覃当皇上,等我把那司马炽拉下了马,直接让司马覃继位便好,一个太子之位,有没有的并不碍事。”
“既然不碍事,王爷为何迟迟不做?”羊献容知道东海王心里打的算盘,这太子之位看似不要紧,可代表的便是个名正言顺,东海王为何当初一心要置司马覃于死地,忌讳的不就是他曾经的太子之位,担心的不正是有一天他会再次回到东宫?
对于司马越这等司马一族的旁支来说,族里的好事从来都轮不到他的头上,以至于他想要些什么必须要动手抢,辅政之位如此,皇位更是如此。司马炽被拉下马,他作为辅政王登基是顺理成章之事,可一旦多了个太子,他要登基便又多了一层障碍,虽然这个障碍不碍事,可把皇帝太子同时除去,外面人一看便知怎么回事,史书上也会给他留下一笔污名,他如此好面子,还是想能名正言顺一些便名正言顺一些。
他要明正言顺,羊献容也要名正言顺,两人互不相让,这合作便卡死在了这个地方。
“先让司马覃回到族谱中去。”羊献容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司马覃是个“已死”之人,东海王根本不想让他回来,这样以后司马覃跟他争,他便可以说他是“已死之人”,这一条理由就让司马覃失去了争夺的条件,可司马越如意算盘打得响,羊献容偏偏不买他的账。
“着什么急?”司马越皱着眉头不悦道。
“我不急。”羊献容淡淡一笑,的确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我急什么?覃儿还小呢,有的是时间等。”
司马越气闷,他的确是等不起了,再等下去,他怕是连皇位的边儿都摸不上了,更不要提为子孙后代谋划什么了。
司马越愤愤地“哼”了一声,不得不在心里嘀咕着,他以前的确是小看了羊献容,她的这份心思让许多的男人都自愧不如。
“也罢也罢。”最终,司马越先妥协了,道:“让司马覃回来不是不可,不过入族谱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到时我找个机会先让他亮相,然后再以回族谱一事。”
羊献容点了点头,笑着道:“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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