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阿母让留下，阿爹，吾就陪淑君留下吧”，文文很贤淑地对卓王孙说，“司马公子是当世大才，吾也想开开眼，看看他的媒人是什么珍稀人物，也看看，到底是他错还是阿母错。”
“哼，老身说什么也不信。司马公子一定是把名字搞错了。他想娶吾家的淑君，没整明白闺中女子的名字，糊里糊涂弄混了。这简直是笑话，金菊，汝速去让媒人进来，老身一问便知！”卓姚氏信心满满，到现在也一根筋认为是司马长卿弄混了名字，想找美女求亲却拜到了寡妇的山头。
“那就快去，有请媒人”，卓王孙无奈地一抬手，对着管家金菊说。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卓王孙低头品茶，卓姚氏仰面看天，卓淑君低头看脚趾头，卓三熊东张西望，文文怒目横眉坐在那里赌气。大家无话可说，一片寂静，倒也相安无事。
“老爷，客人来了！”随着金菊一声招呼，卓王孙欠起肥圆的屁股，从椅子上奋力一跃轱辘到地上。满面春风地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来客。
只见面前站着一位书办模样的人，红面黑须，满脸油光，眼睛被肥肥的眼皮挤成了一条缝，大肚便便。虽然是一身便服，脚下却穿着一双硬底的官靴。这人显然是替司马长卿当说客的，进门后四下一看，屋里好几位女眷，微微有些诧异，马上又平静下来。对着卓王孙深施一礼，抬起头来满面春风地说：“卓老爷，今日登门，只为了来卓府替司马公子求亲，这是司马公子的生辰八字和礼单，请老爷过目。”说着一伸手，递过两个竹简小札。
金菊接过竹简来，两手捧着递给卓王孙。抬头一看程二娘的四个丫鬟正收拾茶具向外走，根本没理会来人。金菊只好张罗僮仆，给来人倒了一杯黄澄澄的炒大麦汤。
卓王孙接过来生辰八字和礼单，看也没有看，随手放在了几案上。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客人，上下端详半天。这才问道，“请问，司马先生，他当真是要来向文君提亲？”
“自然，当真是呀！”媒人的回答道，“礼单都拿来了，生辰八字也拿来了，怎么还有假？”
“老身来问汝，司马公子要提亲的是‘文君’不是‘淑君’？”卓姚氏虎视眈眈地瞪着媒人，“汝真的听清楚了？”
“哦？淑君……”，媒人一愣，实在没料到卓王孙夫人会这样问。
“汝有所不知，卓家有两位小姐”，卓姚氏看媒人困惑，马上抓住了救命稻草，神态倨傲地说：“卓家深宅大户，外人不知道内情，今日老身给汝多说两句。”
“哦，好，请夫人讲讲，愿闻其详”，来人点点头，端起大麦茶汤饮了一口，一皱眉又放下了。
卓姚氏用手一指淑君，“此乃卓家千金小姐淑君”。一边脸上泛起洋洋得意的笑容，一边板着手指头说：“人如其名，贤淑雅静，乖顺寡言，这是谁都知道的。”
媒人看了看淑君，也信服地点点头。卓姚氏看到媒人点头，更加得意，“人是千金小姐，性子是千金小姐，妆奁更是。卓家给她备好了百万钱的妆奁，在临邛恐怕没有哪家的姑娘能比得上。嗯……自然……，程郑家的二娘就不说了。”
“百万钱？”媒人的眼睛瞪了起来。要知道，在文景年间，社会休养生息，一头牛才只值千钱。百万钱，恐怕是很多很多人一生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文文这才发现媒人肥厚的眼皮下面，其实眼睛并不太小，只是上面肥油多了，人们一下没看到他的眼睛。
“百万钱！”卓姚氏掷地有声地说，“这还不算，淑君的陪嫁还有100名童男童女的僮仆，各色箱笼100多，田地……”。
“夫人，淑君陪嫁的事，慢慢商量不迟！”卓王孙猛地插一句话，截住了源源不断的家庭巨额资产流失。
“这有什么？老身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拿这些东西出来也不算多！哼，汝莫要不舍得，就只当是老身把娘家的财产给淑君就是，莫要汝多管！”卓姚氏毫不退让，目光坚毅地看着卓王孙：“程郑家给二娘多少，老身也要给淑君多少！”
卓王孙脸上的肉疼得跳了两跳，神色黯然地低下头，“哎！非要比这些做什么，哎！攀比是毒药啊，比这些做什么？过日子才要紧！程郑又不是过日子的人，和他比什么啊，哎！”
卓姚氏不去理会卓王孙肉疼的，转头看着媒人，“淑君是临邛也是蜀中身家第一的富小姐，司马公子是蜀中的第一才子，他们的婚配自然是天作之合。百代之下自然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这……”，媒人有点蒙圈了，眨巴眨巴肥眼皮，不由吧嗒吧嗒嘴里的口水。心里一个劲地只觉得司马长卿艳福不浅、财运不浅。可转念一想又隐隐觉得不妥，想了一想，挤了一脸皱纹赔着笑脸说：“感激老夫人厚爱！娶了令嫒，这下司马公子真是掉进了金窝了，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这要是吾，自然不在话下就答应下来。可吾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请问老夫人，‘文君’是哪一个，妆奁又是几何呢？”
“哼！”卓姚氏满脸春风“倏”地收起，速冻起一片寒冰，“老身不知，只管去问他吧。妆奁，没听说过！”伸手一指卓王孙，把脸板到了一边。
“啊……哈，先喝口茶”，卓王孙打着哈哈，心里一片急火攻心。
文文憋不住想乐出来，她知道媒人这句话是捅到卓王孙的命门了。提钱？这是最大的犯忌啊！你个当媒人的，怎么就这么不会聊天啊！卓老爹这个当世第一的大财主，也是当世第一的老抠门啊。
“请问，文君小姐的妆奁几何啊？”放下黄澄澄的大麦茶，媒人抹抹嘴又问道。满脸都是不作死不会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