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之战,秦国惨败,齐国惨胜。匡章和秦军交手之后,深深感到这个来自西边的秦人,并非齐国境内狂夫所言不堪一击。假以时日,秦国将会是与齐国争天下的对手。好在齐秦两国之间有三晋作为缓冲之地。三晋不败,秦国没有机会与齐国大规模地正面交锋。匡章收敛好阵亡将士和敌军尸体,领着得胜之军回到齐都临淄。齐都临淄百姓夹道迎接这支凯旋归来为国增光的竞技之师。齐王田辟强在齐宫摆下盛大的酒宴,犒赏归来的勇士。
秦国输了,但打出了秦人的威风。齐国赢了,也是险中求胜。齐王田辟强不在意出征阵亡了多少将士,他也不需要明白战场有多残酷。他更不需要知道,此战导致了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身为齐国的王,他要的结果就是破三晋,制楚国的西戎秦国,败给了齐国。
田辟强继任齐王,与秦国首战,便灭了秦人的威风。既向中原诸侯证明了齐国乃当世强国;又树立了无上的军威,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田辟强一高兴,便下令厚葬阵亡的将士,重赏有功之臣。田辟强对着齐国诸臣,扬言道:“寡人欲建立盖世霸业者,非章子莫属。章子,不愧是我齐国的猛将。安我齐国者,非君莫属。”
面对齐王送出的赞誉,匡章不敢居功,皆言是王上福泽天下,齐国将士用命。田辟强见匡章有真本事,为人不居功,心中大乐。齐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也是人才济济。匡章一战打赢了秦国,但和齐国宗室老将的功勋相比,实乃微不足道。这些老一辈是跟随齐威王立下战功赫赫之人。他乃后起之秀,怎敢与之比肩。
齐王田辟强排除万难,以匡章为将,是藏有私心的。他刚坐上王位,国中老将皆是随先王之人,居功自傲,不听王命。田辟强提拔新秀,压制宗室,达到平衡朝局,进而避免宗室做大做强,王权旁落。秦国攻齐,刚开始战况对齐国不利。齐国别有用心的人见了,纷纷上书。
有的人说齐国宗室好男儿众多,匡章战事又不利,请求更换主将。也有的人说,匡章通敌卖国,应该派人领军前往将他诛杀。一时间,临淄谣言四起,皆是不利于匡章的。面对呈上来的文案,田辟强一概置之不理。田辟强相信匡章的能力,也相信他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更不会做出叛国叛君之事。
齐秦两军主力在桑丘初次交锋,不分胜负,两军各自安营扎寨,僵持不下。匡章手下的人认为秦军战斗比不上齐军,纷纷进言决战。匡章强力压制主战将领,拒不出战。这些人便以主将性情胆小懦弱,要求齐王换将。田辟强知道匡章的难处,派出特使持符节,进入军中传达政令…不听主将调遣者,斩。
田辟强常年在齐威王身边,耳濡目染,自然明白作为君王第一件事...自己要有主见,决不能受臣下的意见左右。其次,战时更换主将,乃军中大忌,也是重重给自己一记耳光。
田辟强一心一意维护匡章,令很多人不满。
齐相邹忌问道:“王上,匡章手握重兵,他真的通敌卖国,齐国危矣。”
“寡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田辟强不喜欢邹忌是因为他为了权势,不惜陷害诋毁他人。马陵、桂林两役名将田忌和军事孙膑,就因为他的嫉妒心而离开齐国,逃亡楚国。若非如此,中原诸侯岂不来临淄朝拜。今邹忌忌惮匡章的军功,不惜说出此番话来。
田辟强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出声呛白道:“齐相你多虑了。章子是不会背叛寡人,背叛齐国。”
田忌以布衣之士,身居庙堂,为一国之相,自然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于是,便适可而止,不在进言。田罂也私下问道:“王上,齐国为将者众多,你为何独宠匡章。”
田辟强能够顺利继任王位,多亏有了田罂的帮衬。
田辟强答道:“父王临终前告诉寡人,齐国有难,匡章足以安定天下。父王还说他作为人子不敢欺辱死去的父亲,难道他作人臣还会欺辱活着的君王吗?”
田罂见王上识人、用人方面比先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深感欣慰。田罂期待着齐国在新王的带领下,纵横中原,扬威诸侯。
秦军东征惨败,三万秦军男儿出征,回到国内不足五千人,将军嬴华也身负重伤。秦王嬴驷见大秦地鹰锐之士败给了齐国,仰天叹息道:“齐国不愧是东方大国。”
秦宫大臣见东征大军输了,为了挽回秦国的脸面,进言道:“王上,我们再派大军借道韩魏攻入齐国,以报嬴华将军之辱。”
秦王也有意再派出几万将士与齐国争雄。
左庶长赢疾道:“王上,此战我们输了,韩魏两国对我国的态度也会发生逆转。齐国和秦国有三晋阻隔,短时间内是不会正面交锋,攻齐不是上策。”
一人反对道:“齐人给我秦国施加的耻辱就这样罢休了。”
“知耻方能后勇。”赢疾的双眸散发出忧虑的神色,“齐国是当今东方强国,也不会威胁到我国。我们暂且放一放,不与之争先。攻三晋,打南楚才是我国的重心。我军刚败,三晋和楚国不久便会有大动作。臣建议派出使者,前去齐国谢罪称臣,平息齐王之怒,与齐国缔结盟约。齐王联合三晋和楚国攻我秦国,局势对我国极为不利。”
秦国尚武,宁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向敌人屈服。秦国历代先君皆是战死沙场,才换来现在的局面。‘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这八个字深入秦人骨髓,也激烈着秦国每一个男儿。赢疾提出派出特使去齐国谢罪称臣,众人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秦宫大臣出言叱责赢疾。甚至有人说他不配位赢姓赵氏的好男儿。
此战失利,嬴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嬴驷派出三万大秦将士出征,试探齐国的实力。秦国大败,他便得知齐国不愧于当今第一强国。嬴驷乃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也不会因为颜面之事,做出错误的政令。秦国一败,也会在中原诸侯掀起轩然大波。齐王一怒振臂一呼,合纵抗秦,中原诸侯必会追随。为了秦国来之不易的家业,嬴驷选择了低头。
嬴驷犯愁应该以何人出使齐国。既能平息齐王众怒,又不辱秦国国威。
赢疾进言道:“王上,前往齐国的大使,臣推荐一人。此人乃齐国人,也是纵横家弟子,其人口舌之利,不弱于张仪。”
嬴驷见秦国还有人比张仪那张嘴还能说,又皆是纵横家,问道:“把他喊来,让寡人瞧瞧。”
陈轸进入宫廷,面见秦王。
秦王第一眼见到陈轸很是满意。于是让陈轸为大使,前往齐国告罪。齐王田辟强见秦国派人来谢罪,秦国愿做西番之臣,匍匐在齐国的脚下。此战,秦国虽然输了,但齐国也清楚地认识到秦国的实力。秦国不甘心失败,联合楚国、越国共同进攻齐国。齐国虽是东方第一大国,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对抗三国。既然秦国选择低头,田辟强也给秦国留足颜面。
齐王田辟强问道:“大使身为齐人,为何替秦国效力。”
“我游遍诸侯,得到了秦王赏识,自然是要为秦国效力。”陈轸委婉表达了,自己在齐国不受重用,而西去秦国。既说秦国有识人之能,暗中讽刺齐国不重视人才。
田辟强假装听不懂,问道:“皆闻先生出自纵横一脉,与公孙衍、张仪同门。楚国攻我,先生可有退敌之策。”楚国大将昭阳率楚军攻打魏国,击杀魏将,大破其军,占领了八座城池,又移师攻打齐国。齐国一边应对秦军,又一边应对楚军。秦国的威胁解除了,但楚人的威胁还在。田辟强这些日也为这件事头疼。
陈轸自然知道是齐王考他才学,便说有办法让楚人退兵。田辟强大喜,以他为使,出使楚国。陈轸以画蛇添足之意,陈述厉害。楚将昭阳听后权衡利弊,便主动退兵。齐王见陈轸一人前往楚国,便让楚人退兵。田辟强重赏了陈轸,赞叹道:“纵横家果然名不虚传。”
陈轸为齐国解围,田辟强也与秦国缔结盟约,互不相犯。
魏嗣、惠施和公孙衍坐在大梁宫,一边畅饮天下美酒,一边畅谈天下大事。当秦国战败的消息传入大梁,魏嗣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会是真实。然而,公孙衍和惠施只顾饮酒,一点也不感觉到惊讶。
魏嗣惊道:“秦国的鹰锐之士竟然败了。”
公孙衍拿捏着酒樽道:“王上,你还记得我们许下的诺言吗?”
魏嗣,点了点头,“他日再见面时,必是合纵攻秦,兵发函谷之日。”
公孙衍,郑重道:“秦军这一败,便会挫其锐气。王上,臣打算再次合纵,兵发函谷,以攻秦国。”
“好。寡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魏嗣热血沸腾,“犀首,你打算怎么做。”
公孙衍伸出五根粗壮地大手指,“王上,我这次给你带来好消息。”
魏嗣眼神一亮,“什么好消息。”
“我打算邀请韩国、赵国、楚国、燕国一起合纵攻秦。”
魏嗣神情激动,问道:“此次攻秦,还是由我魏国主导。”
公孙衍摇了摇头,“此次合纵攻秦以楚王为合纵长。”
魏嗣思虑片刻,觉得不妥,“楚国乃蛮夷之国,怎能领导中原诸侯。楚王为合纵长,有损中原诸侯的神威,也会助长了楚人的气焰。犀首,寡人以为还是由我国主导。”
“楚国乃蛮夷,这是中原人对楚国的偏见。其实,我们对楚国一直不了解。”公孙衍续道:“今日之楚,兵车数万,甲兵百万。地域超过诸侯各国。论土地人力财力中原诸侯皆不能与楚国争锋。楚人善战,齐国乃东方强国,秦国虎狼之国,也不敢与楚人决战。楚之文化,也不逊色中原礼仪。”
惠施也道:“王上,几年前,魏惠王以会葬名义,邀集齐楚燕秦五国伐赵。结果呢?诸侯离心离德,伐赵之事也功败垂成。若非惠王不惜自降身份,前去赵国和解。魏赵两国哪会有现在的局面。此次,以楚王为合纵长,也可避免直接与秦国针锋相对。”
魏嗣想了想也觉得惠施之言有理。既然楚国仗着地利、人力和财力,想当合纵长出头。反正只要是攻打秦国,魏嗣也不反对:“犀首,你我刚相见,你又要前去有说诸侯。你费心了。”
“为了魏国的王图霸业,我累点苦点又有什么。”公孙衍拱手道:“王上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我等也该履行当日发下的誓言。”
魏嗣,躬身行礼道:“请两位助我一臂之力,重拾先祖辉煌,共创我大魏傲视群雄的昔日风采。秦国施加给魏国的耻辱,寡人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重拾魏国的雄风,不仅是魏嗣的理想,也是每个魏国男儿毕生追求。公孙衍对着魏嗣回礼,又朝着惠施行礼,“王上,我走了。”
魏嗣道:“犀首保重。”
惠施笑道:“犀首,王上和我在大梁宫等着你回来。”
临行前,公孙衍站在大梁宫,发出感慨,“再回大梁之时,便是合纵攻秦,兵发函谷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