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威王、魏惠王是维持天下平衡最重要的人物。这两位王,一前一后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尤其是魏惠王活了八十多岁,熬死了赵国几代国君。这两位王刚走,秦王嬴驷便携带余威,借道韩魏以攻齐,欲以一战成为中原诸侯霸主。若论资排辈,除了南蛮和东越不服王化自立为王,中原诸侯嬴驷王的资历是最老的。嬴驷见中原诸侯最难缠的两位王走了,果断对中原出手,以争天下。
齐威王虽走了,但留下了深厚的底蕴给齐王田辟强。齐国的实力,不可小觑。嬴驷错判形势,冒然出手导致秦国数万男儿魂归异乡。秦国一败,中原诸侯便看到了秦人的软弱。曾经受到秦国欺压的邻国,联合起来共同讨伐秦国。
赵雍身为一国之主,不得不预估战后的局势,及时调整不利于赵国的国策。那日,赵国邯郸龙台上,魏国魏嗣、韩国韩仓和赵国赵雍三家达成一致,缔结协约。三晋团结一致,共同应对诸侯。三晋的天下,朝着他们三人期盼的方向发展。
三晋的新时代,逐渐来临。
公元前328年,周显王四十一年,楚怀熊槐元年。这一年,对赵国来说不是好兆头。秦国攻魏,夺得魏国河西上郡十五县。魏国要转嫁损失,联合齐国共同出兵赵国。秦国得到魏地上郡,魏在黄河以西的土地全部归属秦国。魏国已不能对秦国够成威胁。而赵国西境临近上郡,对秦国够成直接威胁。于是,嬴驷采用张仪之计联合韩魏的连横策略,停止伐魏。趁着赵国主力在东线与齐魏交战,西线守卫薄弱之际,对赵国西部地区发起进攻。
赵肃侯一边忙于迎战齐魏联军,一边又与秦人交战。赵国两线同时交战,应对三国。这一次,赵国的损失是难以估算的。东线上,齐将田盼、魏将公孙衍领兵十五万大军,在平邑打败赵国,赵将韩举阵亡。齐魏联军攻占赵国的平邑和新城。西线上,秦将赢疾领兵十万,与赵将赵疵战于河西。秦军大胜,赵疵战死。秦军携着战胜余威,渡过大河,攻占赵国的蔺城、离石。离石乃赵国旧都晋阳西大门。秦国占据离石,便可攻下晋阳。晋阳是赵国发家之地,此地的重要性。一代雄主赵肃侯,岂能不明白。
赵肃侯重新调配兵力部署,宁可与秦人血战到底,也不愿意将离石等地割让给秦国。秦将赢疾见赵国倾全国之力而来,占领的赵地人心不稳。与赵国一番苦战之后,便退回河西。赵国虽然不能将河西之地收回,但是保住了河东之地及晋阳的安全。凡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深深地记得秦国给赵国带来的屈辱。今,秦国战败,中原诸侯又用蔑视的眼光看待秦人。秦国士气被挫,也正是出兵攻打秦国最佳时机。赵国又怎能错过上天赐予的机会。
赵雍回到丛台宫,召集公子豹、公子成、肥义、李兑、田不礼、庞武等重臣商议。会议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赵国应该如何应对动荡的中原局势。赵豹昂然挺胸,拱手道:“王上,秦人惨败齐国,正是上天赐给我们报仇雪恨之际。臣以为,我国应该联合韩魏共同伐秦。”
李兑出身拱手道:“秦国虽败,但未伤及国本。若是与之一战,赵国多年的努力也会白费,请王上三思。”
赵豹闻言,责道:“秦国施加给赵国的耻辱,难道就算了。秦国占据我国的土地也不要了。”
李兑以不屈地神色回道:“雪耻,尚需时日。”
“这一日,我们等了近十年。难不成还要我们这把老骨头再等上个十年不成。”赵豹厉声道:“王上,请下令,对秦国开战。”
“开战”,众人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与秦国开战。攻秦雪耻,收回失地,为河西战死的将士报仇,是这些老一辈人的梦想。赵肃侯临死前也未能收回河西之地,落得一个抱憾终身。这些遗老希望有朝一日,收回先辈打下的土地。朝堂上关于是战是和,展开了激烈的争议。
赵雍身居高位,见众人意见不一,争吵不断,着实令人头痛。赵雍以与秦国开战事关重大,抛下一句改天再议,离开了丛台宫。赵雍没在朝堂上下达与秦国开战的命令,并非是赵国怕了秦国,而是赵雍也认为秦国新败,但未动摇国本,秦国的主力也没有丝毫损伤。
赵雍一直关注着中原局势的风吹草动。他相信,秦国一弱,中原诸侯也会迫不及待出兵攻秦。秦赵两国虽说是同宗同祖,但是秦国建国已有数百年,春秋时还是五霸之一。赵国先祖在晋国生活了数百年,赵氏一族是晋国的六卿之一,也曾是晋国的公族。随着赵氏一族强大,引发晋国宗室不安,也遭到了其他人的妒忌。晋景公趁着赵氏内乱,以肃清反叛者为名,联合其他反对赵氏之人,策划下宫之难,剪灭赵氏一族,以此巩固自己的权利。下宫之难,赵氏险些灭族,那场灾难,只存活下了一个赵氏婴儿。这个婴儿便是赵武。
赵武在韩氏先祖的帮助下,重新登上晋国的政坛。晋景公让赵武继承了赵氏封地,但下宫之难,赵氏衰微,没有昔日的风采。好在赵氏一族流淌着的是赢姓血脉,那种不屈不饶的精神也继承了下来。赵武用尽一生,重拾先辈的辉煌,重拾赢姓赵氏的尊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赵武一生很快过去。其子,尚未留下半点功勋也进入黄土。其孙赵鞅发挥先辈余热,继续在晋国的政坛上发光发热,传承了先辈顽强的精神。经过赵武,赵成、赵鞅,三代人的努力,赵氏重新在晋国站稳脚跟。
公元前403年,韩赵魏三家分晋,周王分封为诸侯,赵氏建国。赵氏建国至今不过百年。秦国有自己的骄傲,赵国也有引以为豪之事。秦赵两国虽是同宗同祖,但血脉亲情随着时间的流逝,疏远淡漠。秦国也不会因为对方是赢姓赵氏的子孙,放弃进攻赵国。秦国与晋国争了数百年,秦人与晋人恩怨并没有因为晋国的灭亡而消失。秦人和三晋的较量也是晋国的延续。
韩忠看出了王上离开丛台宫心中不快,提议道:“王上,我们去迎凤殿吗?”
迎凤殿是赵雍模仿韩国朝阳殿迎娶韩国公主韩姬瑶修建的。韩姬瑶远嫁赵国,成为赵国之母,也是后宫之主。韩姬瑶住在后宫觉得烦闷无比,自从怀孕了之后便住在了迎凤殿。赵雍与韩姬瑶恩爱,总算有了爱情的结晶。韩姬瑶肚子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果。赵雍成婚之后,中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先是周显圣王甍,燕易王甍。随后,齐威王甍,魏惠王甍。短短的几年内,前后有四个王甍。
韩姬瑶怀孕,对于赵国来说却是一件天大地喜事。
赵雍得知夫人怀孕的消息,高兴了好些日,对她更是宠爱有加。韩姬瑶见夫君每日都留在身边,也是说不出的幸福。赵雍步入迎凤殿,制止下人前去禀报,直接走进殿内。韩姬瑶见夫君来了,起身相迎。赵雍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笑道:“夫人,你怀有寡人的骨肉,安安心心地养着,不要乱动。”
韩姬瑶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肚子,露出甜甜地微笑道“你是一国之君,我不起来迎接你,你会责怪我失了礼数。”
赵雍的双眸送去温暖,“寡人说了,你不必受礼制拘束。”
韩姬瑶颠道:“你有说过吗?”
赵雍见她老是把自己说的话,忘在脑海,叹道:“皆说妇人一孕傻三年,寡人不怪你。”
韩姬瑶嗔道:“你把我变傻了,你说该怎么办。”
赵雍伸手环抱着她,脸颊摩挲着她的青丝,柔声道:“我对你一生负责。”
韩姬瑶转过头,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眼角深处露出了幸福。
赵雍问道:“孩儿今天折腾你没有。”
韩姬瑶应声道:“嗯,刚在还乱动着。他现在又动了。”
“我听听。”赵雍埋着头,贴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娇小的新生命。赵雍轻声说道:“孩儿,你要听话,不要折腾你母后。不要让你母后太苦,否则,等你出来了罚你抄写道德经。”
“哦。”韩姬瑶轻喊一声,“你的话,吓着孩儿呢?孩儿刚才又踢我抗议。”
“是吗?”赵雍抱着韩姬瑶,柔声道:“我让你受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赵雍不管多苦多累,心情有多糟糕,但凡见到夫人,说上几句闲话,他便会一扫心里的阴霾。赵雍时常说,今生能够遇见她,是上天对他的恩宠。曾经他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哪怕不上朝处理国事他也愿意。然而,韩姬瑶给他送去白眼,脸色不喜说:“你今日偷懒享乐,明日却要我被骂?身为男儿,岂能志在宫闱。”
赵雍见她说的有理。自己是君,大臣不敢直接说他的不是。但大臣便会将所有的过错,转嫁在夫人的身上。韩姬瑶也会面对来自大臣的压力。赵雍喜欢她,自然处处要为她考虑。他不想夫人被朝臣说成是红颜祸水。从那一天起,赵雍答应她不仅要做一名合格的君王,还要做一名好丈夫,好的父亲。
韩姬瑶见他还算听得进去自己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她时常说:“此生,能够遇见她足矣。”
这日,赵雍在丛台宫批阅文案。韩国侍女小柔行色匆匆前来。赵雍见她气踹嘘嘘,以为是夫人出了事,脸色一沉,忙道:“王后,怎么了。”
“王上…王后…要生了。”
赵雍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事,直奔迎凤殿。
赵雍在迎风殿外,听见夫人生孩子的痛苦声音。见着侍女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水中被血色染红。赵雍暗自着急,忍不住想要进入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老侍女韩氏欠身道:“王上,见红不吉利,请王上在外等候。”
赵雍望了望殿内,只能在外徘徊,难以心安。
一名女医,跑了出来道:“王上,王后难产。”
“什么,难产。”赵雍的眼神往殿内看去。
女医见事态紧急,直接问道:“请王上做出决定,保大还是保下。”
赵雍怒道:“寡人两个都要保。”
“这…”女医感觉很为难。王后难产,能保住一人就已经不错了,大人小孩同时保住,她没有把握。赵雍见她脸色难看,喊道:“你听清楚,寡人两个都要保。”
忽然,殿内没了声音。
又一名女医跑了出来,“不好了,王后晕过去了。”
先前女医道:“王上,王后难产情况危急,请你速做决断。如果再拖延下去,王后和小孩都保不住。”
赵雍闻言,退后了几步,方才稳住。王后和孩子只能留一个?他忽然觉得这是最难做出的决断。
女医急道:“王上,请做决断。”
赵雍眼眶含有泪水,做出了最终的选择,挥手道:“保王后。”
女医领命,返回殿内。韩姬瑶再次醒了过来,忙喊道:“不要管我,保孩子。”
“王后,王上说了保你。”
韩姬瑶急得眼泪都留了下来,喊道:“保孩子。”
“王后。”女医生怕王后再次晕过去,大人和小孩皆保不住。
韩姬瑶见女医选择执行王上的命令,大喊道:“孩子,你快出来。你再不出来,父王不要你了。”
韩姬瑶肚子的孩子,仿佛听见了母亲说父王不要他,他不再折腾。韩姬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总算是把孩儿生了下来。
“王上,王后生了。”女医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赵雍在外早已经等不及了,冲了进去,来到韩姬瑶的床榻,拉着她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泣道:“夫人,你没事吧!”
韩姬瑶指了指,声音柔弱道:“我的孩子。”
赵雍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啼声,误以为女医执行自己的命令,保住大人。他安慰道:“你还在,比什么都重要。”
韩姬瑶坚持地问道:“我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赵雍不忍心看着夫人伤心,眼角含泪。此刻,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王后是男孩。”女医将那孩儿抱上前,“王子,他...”
赵雍使去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韩姬瑶接过孩儿,露出了幸福的泪水,得儿方知父母恩。她凝望着夫君脸上露出灿烂地微笑,那道眼色似乎再说,“夫君,你看见了吗?这是你我的孩子。”
赵雍读懂了那道眼神,心中更是悲戚,但他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她。
韩姬瑶见怀中的孩子没有发出哭啼声,急道:“孩儿,怎么了。”
赵雍怕她承受不住已经失去孩子这个消息,上前拦着夫人的肩膀,“孩儿累了,睡着了。”
韩姬瑶呆呆地凝视着赵雍,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那道眼神很复杂,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那沉睡的孩子,发出了雷鸣般的哭啼声,打破了死一般地沉静。
韩姬瑶抱着自己的孩子,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赵雍也抱着他们母子,流出幸福的眼泪,“谢谢你,为我生了一个孩子。我会用一生的时间,照顾你们两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