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四)沈页杨三家的爱恨情仇(一)
“又来了!好!”沈放哼了一声,“哼!我是说,打个官司也就罢了!不该给存知下毒!阿蘩的婚约名义上还在,这事儿还可以从长计议!再想别的办法么!我看,就是杨承礼太卑鄙无耻!”
杨氏冷笑,反问:“对呀!我二弟卑鄙无耻,您才知道啊?他11岁就把38岁的您拿捏的死死的!您忘了?!”
“你……!”
杨氏翻着白眼打断他,眼梢上下扫,“那您,是不是连这个也忘了——分页家,算页家,您一开始就是同意的!”
嬉笑怒骂,却是在赤裸裸的怀疑他的人品!还是在说,出尔反尔的是他沈放!简直就差明着指责他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沈放黑着脸,“杨巧巧!没规矩了!”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铺垫,沈放连她儿时的闺名都叫出来了,杨氏就知道差不多了,软了下来,转无奈的叹声罢了!悠悠道:“只要是杨承礼的主意,咱都没跑儿!这点儿我们认吧!”
“哼!——我沈放这辈子,最恨就是当初不该近你们杨家……”
杨氏也不短嘴,立刻就还回去,“悔不当初的何止您——”
沈放瞧着杨氏在夜色下显得分外岑寂落寞的脸,眼底渐渐聚起寒光凛凛。
“其实,前面的都是我一时生气才吐露嘴说的。我想跟您说的是,”杨氏仿佛没发现他的异常,侧头看着他,怅然缓缓道:“您真老糊涂了吧?事到如今,难不成您以为您不做,页家就能相信?别人就能相信?——就像给存知下毒这事,无论是否儿媳做的,您此刻都在怀疑儿媳一样!无论对存知下毒的事您是否知道,只要我二弟对页三说明条件,页三都会怀疑您参与了!没准儿,他现在就已经在怀疑了呢!”
直戳要害。沈放一时张口结舌。
杨氏闪亮的精光透着犀利的希冀,仰望着比她高出两头的沈放,“所以,不如参一手,恶事他都做了,我们不用再做什么!但成功了,有利大家分!是你我赚得的!不成功,责任是甄国泰打头,他要开刀,就是杨承礼的多!咱们都推到他身上了事!你我还能一了百了,从此轻松,再不受他牵制!成功与否我们都得利!多好!您说呢?!”
此时此刻,沈放的老腰眼儿才算正的被杨氏拿住了!利益、虚名,面子,杨氏知道,这老东西一辈子真是都少一样不要得!现在差的只有一个了——
杨氏从沈放眯着的老眼里,稳稳地抓住了他此刻最后一点儿矛盾的踟蹰点,流泪跨前一步,抓住他的前胸衣襟,可怜兮兮的哀求:“儿媳自知说话没分量!但爹,算我求您了!杨承礼不是个东西,我不想一辈子都被他要挟!十九岁到如今,32年了,我受够了!!您别为我,就为了救存知,您不要再犹豫了吧!”
这话一出,沈放大怔,喃喃低语:“是啊!你说得对!我得救存知!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杨大夫人知道人已拿下,一笑,松开手,缓缓抚平被她捏褶皱的前襟。又是那个端庄和煦的婆娑夫人,矮身一大礼拜福,“咱们分工合作!甭管是否我二弟的手笔,这事儿咱们都利用了!您先确定一下存知中的什么毒!试探页三的态度!稳住他!等该出现的人出来跟他谈,咱们坐看好戏就成了!”
“谁?甄国泰?”
“大概?我不知道呢!您觉得呢?”
“甄国泰有个很厉害的谋士,”沈放摇头,“他会怎么做,我也不知道。咱们还得看!不是分工么,你去做什么?”
“我么——总是有个奴才卖主求财是真的,儿媳这就去抓出来,将她扒皮抽筋!以儆效尤!”
“好!小心点儿!”
“您放心吧,爹!”杨氏一笑,转身快速地退走了。
这女人!沈放在身后如梦般仰天长叹一声,碎碎念了一句什么,闭了闭眼,才转立定,负手从侧间出了来。一出门就看见老二正定定看着自己,眉心不由一动,“你媳妇和老三家的呢?去看看你娘!”
“您跟我大嫂说什么呢?她怎么哭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您别太训她呀!要不然我大哥该不高兴了!”
“哼!她管家不利,还有理了!去吧,看看你娘!老三家的别欺负你娘!”
“不会!爹!小茜就那脾气,人可好啦!”
页茜自然是去找沈老夫人的,但事实证明,还是沈修年更了解页茜。她并没有把一腔怨气往老夫人身上撒。但也不是她不想,而是没机会。
沈老夫人昨日本就气大了,有些血气升高,方才一听说沈存知病了,当时就摊到再起不来了。页茜到的时候,她正额头覆着毛巾,闭眼迷糊着,嘴角往下淌这哈喇子。页茜见这老婆子风烛残年的样子实在不能是作假,一时竟然没了火起,规规矩矩上前请安问礼,和随后就到的张氏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就退了出来。却也没有就回听竹院,因为碰到了沈修年。
沈修年虽然在沈放面前替页茜说好话,但对着页茜可就另一付嘴脸了!火锵锵的瞧了页茜两眼,依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说话的口气也很冲,但问的话却是:“要不要去看看修平?”
页茜噗嗤一声,挑眉笑了,理直气壮道:“二伯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拉不下脸求你!刚才是我对,你别往心里去啊!”
页茜不是个闪耀夺目的美人,却长得恬静淡然,有时候火爆起来叫人不认识,但最动人就是不计前嫌。展颜的一笑,连张氏都觉得这人真是有意思,不由心软了。
张氏是没想到丈夫会突然转了态度,主动和页茜和好。更没想到页茜会这么说话。毕竟这俩人刚打过架吧!沉寂中不由哪里都觉得不对,一时愣了。
其实,张氏哪里知道,页沈两家这一辈的子孙,页平章早熟又年长。页问泠、页问虚和沈修衍,虽都不算十分聪明敏捷,却自来比页茜、页筠、沈修年、沈修平这四个人强出许多,故不屑于跟他们凑。因此,从来就是这四个棒槌有些交情的。
四人里又是页茜最小,页筠次之,长出八岁,沈修平再次,长出十一岁,沈修年最长,大页茜十二岁。最小的最机灵有办法,最大的最憨傻好欺负,俩都蔫,大蔫的却自来就惹不起小蔫。
这些事年深日久,没人提,页筠死后更连当事人都不提了。张氏哪里知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尽夫妻之情是本分,不散不休。二嫂吃惊什么呢!”页茜笑。
张氏被这么一讪,哂笑而已。三人遂一起去了祠堂看望沈修平。
沈修平衣衫难整,狼狈不堪,张氏自然不能进去。沈修年先进去,推了卧床的人两把,“醒醒!小茜回来了!好好说话啊!”说完,转身走了。
沈修年做和事老的意思显而易见。然而,从页茜来到走,沈修平任由她服侍一回,洗也洗了,换也换了,吃喝都了,总是一句话不说,闭着眼睛假寐。
页茜从来都不喜欢他,也无所谓,正好省心。跟身边伺候沈修平的小厮丫鬟并妾室倒都渐渐有说有笑的,手松的当家主母还少不了要大大方方赏一通银子,才嘱咐一些好好伺候等话。
端地其乐融融。
夫妻俩十几年一以贯之,如此两相得安,真是要多自在有多自在,下人们都习以为常,甚至都窃以为这是要外甥点灯——照旧了!都不必提。
这边,页问虚为沈存知针灸除毒,喂了药灌下去。这才拿了吃剩下的东西去验。又叫了阿贵进来,把沈存知接触过的东西都取了给他。结果和他最初判断的一样——啥毛病没有!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摇着轮椅出了屋子,在当院停了下来,回身看了看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出来的沈放,“是女尸粉!”
沈放蹙眉,错愕道:“那不是谢家新弄出来的东西吗?说能补脑提神,有人叫它神仙散呢!怎么是毒吗?”
“五石散生热,它比之厉害十倍!适量活血润筋,过量则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