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茧成蝶
第四节出位僭宠险陂倾十四
皇帝沉默了好一阵才问蘩卿道：“你讲的很清楚，那么，阿旺济扎的话，你可听懂了？说说你怎么想？”
蘩卿有点忐忑的道：“回陛下，奴婢其实并不懂他在说什么。”
皇帝看着她，竟然没有责怪之意，叹息道：“哎，也难怪，”对申万年道：“申大人，你给她简单讲讲。”
申万年应是，问蘩卿：“这个老和尚是谁，沈姑姑了解了吗？”
既然上谕要简单讲，蘩卿觉得自己该先将所知的说清楚，于是，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而是道：“格尔家族，我知道是仁蚌巴家族，先前帕竹阐化王家族做第巴统治西藏的时候，他们家族是第一辅政大臣。后来窃居以上，就有点像曹魏时的司马氏家族，或者就像后来晋的王谢共天下那种局面。但现在辛夏巴家族上位了，推翻了帕竹朗氏，实际上，也推翻了仁蚌巴家族。至于阿旺济扎个人，我完全不知道，请您赐教。”
申万年颔首，很满意她的答话，“姑姑所说大致是不错的。
帕木竹巴家族起于故元灌顶国师章阳沙加，他是故元的大司徒绛曲坚赞的侄子。洪武三年进南京朝觐，洪武七年升朵甘、乌斯藏为地都指挥使司，帕竹家族受封，成为政治和宗教一体的首领。永乐四年，三月壬辰，成祖诏封乌斯藏帕木竹巴吉剌斯巴监藏里藏卜为灌顶国师阐化王。
仁蚌巴的格尔氏，其祖乃松赞干布的内大臣格尔?热巴增。他们家族发迹在帕竹家族，算是很晚的了。洪武十八年，格尔?释迦南咔坚赞担任仁蚌巴宗本，以及曲弥万户长，兼管理萨迦寺大殿的本钦，后娶了帕竹阐化王的姐妹为妻，从此才有了仁蚌巴家族的世袭。从此飞黄腾达，一言以蔽之，大致如姑姑所说。
弘治三年，仁蚌巴顿月多吉支持噶玛噶举红帽系四世活佛在拉萨西北兴建羊八井寺，用来牵制新兴的‘大慈法王’格鲁派。仁蚌巴在政治上，得到了很多教派的支持，包括萨迦派和觉囊派，也包括黑帽系的‘大宝法王’噶玛噶举派。但因为又格鲁派形成的大三足鼎立的局面，他们终究没有真正夺取乌斯藏地区的所有统治权。有点像魏蜀吴三国的局面。
到了世宗皇帝的时候，仁蚌巴和格鲁派的矛盾就很深了。比起左右逢源的噶玛噶举红帽派，和黑帽派，格鲁派在西藏很受排挤。”说到这里，申万年突地停下，看着蘩卿问：“姑姑对现在的蒙古势力了解多少？”
蘩卿内心对这种谈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不敢不慎重对待，想了想，才道：“东北有兀良哈三卫，与我时战时和，时而归附，时而叛乱，奸狡难定。今年与李成梁将军交战，十分彪悍。正北有东西蒙古，虽然部落很多，但目前还受故元‘黄金家族’的‘顺义王’俺答汗统领。俺答汗七年前殁后，却也开始不老实，占我河洮之地，青海多受其虏。我二师叔就调到了河洮随军为军医了。西北还有瓦剌几部，是原也先的旧部为主。我就只了解这些。”
皇帝瞧着蘩卿，眯了眯眼，“你还知道瓦剌？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知道的？”
蘩卿茫然道：“瓦剌，瓦剌那边的贵族不是很喜欢我们的东西么，茶叶布匹瓷器什么的，我爹爹……奴婢的爹爹，年前刚去过一趟呢。”还从那里纳了第十八房妾室回来呢。
皇帝道：“这样啊？不错，瓦剌是也先旧部，当年土木之变，欺我华夏，是我仇敌。”
蘩卿觉得皇帝的视线十分深邃，不明所以，赶忙躬身道：“奴婢从小就受教导，时刻不敢忘记。”
皇帝看了申万年一眼，申万年继续道：“姑姑说的不错，但还有一部分蒙古势力，姑姑没有提到。那就是往来草原和北疆的流寇流虏。马背上的民族，以游牧为家，有地盘的以大本营为始终扩张，没有固定地盘的，就只能四处漂泊。现在的青海地方，河洮之地，就聚集这众多这样的流寇。河湟土司多受其扰。许多地方都被他们占领了。
西藏的格鲁派，他们在乌斯藏受到排挤，十分困难，于是就想到了一条妙计，远交近攻。据我所指，从嘉靖初年开始，格鲁派就在青海活动了。我这里有个故事，是他们在青海之地扩张的时候发生的。嘉靖十五年，一个在汉地和边陲都有些影响的小股宗教的首领夫人，在青海湖畔的一家寺院里听经，受到了感召，拈花而食，回家后竟然有了生孕。次年产下一女，生而貌美无双。在那个小教派很引起了些震动，那个讲经的老和尚听闻此事，便卜了一挂，得到的卦辞是：西山青鸾，玄衮赐黼。辗转三代，圣女白莲。”
蘩卿听得脸色都变了，强做镇定的想了想，才插话道：“是《凤还巢》本子里那个樊华？”
申万年道：“据说是的。”
蘩卿笑道：“这卦辞不准。说她死的很早。没有及笄就死了。难道传说是假的，戏文上的故事才是真的？她被害了吗？”
皇帝道：“她死之前，嘉靖二十九年，发生了庚戌之变。俺答汗占领青海多地，归附格鲁派。而在此之前，他的部落先逐原草原霸主察哈尔部于辽东，成为右翼蒙古首领，基本上管冶鞑靼大部分地区。又东占至于我宣化、大同以北，北抵戈壁沙漠，南临长城，并将瓦刺四部赶到科布多！庚戌之变后，他在格鲁派的教唆下，曾一度用兵西藏。听懂了吗？”
蘩卿道：“格鲁派通过俺答汗崛起。”
“不！”皇帝挥手道，“若非庚戌之变，他的目标该是瓦剌！也就是说，教唆他南下青海，真正受益的是瓦剌四部。而格鲁派，只是利用了一些手段，抓住了机会，乘机扩大了自己的势力。”
蘩卿道：“所以，那个樊华的父母，他们是瓦剌的人？”
皇帝道：“不错。可靠消息显示，樊华的爹爹樊七，哥哥樊越，都是瓦剌间谍。他们组织的商会，以樊家为首，以同乡会为集合香会，供奉的莲花圣母，正是这个已经死的樊华。同乡会是个间谍组织，他们贩卖的物资通往西域诸国，实则，主要供往瓦剌。而格鲁派和瓦剌，他们是有勾当的。”
蘩卿的脸色仿佛天空，一阵乌云过来，带走了最后一丝光明，大眼珠里沉沉的都是忧郁和阴霾，“所以，奴婢还是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