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谚深沉的目光落在江珩微启的唇瓣上,他缓缓地凑过去,如同着迷般。
一声巨响在门外骤然响起,穿过隔音不好的房门,砸在人耳边。
江珩轻颤着眼睫,眼看就要睁眼醒来。
顾瑾谚微微停顿,仓促间只偷偷地擦过江珩的唇角,而后便急急起身,坐到一旁。
“什么……声音?”江珩半睁着眼,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
顾瑾谚故作镇静地偏头望向房门:“门外传来的。”
江珩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从睡意混沌中清醒一点:“去看看吗?”
“好。”顾瑾谚简短地回答,手指不自然地揪了下床单,然后若无其事地跟着江珩起身下床。
两人没有莽撞开门,先贴着门谨慎地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动静。
“该死的,他又来找人了?”男人不满的声音。
“护士长没阻止他。”一个年轻的女声,听着有些耳熟。
男人还在继续抱怨:“他这样每天晚上抓几个,失败率又那么高,材料迟早会被他耗光的!”
“当初就不该让他当医生!”
江珩侧着脸,悄声同顾瑾谚说话:“是医护人员?”
顾瑾谚点点头。
“那个女声听着很熟悉。”江珩拧着眉思索。
门外的交谈还在继续。
那个女声再次发话了:“别想了,院长不会把他撤下来的,只有他懂得这些。”
“懂得?呵,那他怎么没把——”
“嘘!你疯了吗?敢喊那个名字?”
江珩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觉得声音熟悉了,那是他刚来时,给他带路的小护士的声音。
“行了,赶紧走吧,说不定还能拦住他。”小护士说道。
“就他那个疯劲,谁敢拦他……”男人嘀嘀咕咕着,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江珩握着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翻倒的医用手推车静静地躺在地上,上面的药瓶摔了一地,有些药片都从摔开的瓶子里跑了出来。
顾瑾谚跟着江珩从病房里走出来。
江珩蹲下身,捡起一个药瓶看了看,上面的标签似乎因过于陈旧模糊了字迹,只有效用处勉强能看清几个字。
“抗……静……症……”江珩把那几个能辨认出的文字小声念出来。
顾瑾谚在他身旁挑挑拣拣了几个瓶子,发现上面的标签不是已经被揭去,就是字迹模糊看不清楚。
“不知道这是治疗什么的药物。”江珩放下药瓶站起身,忽然想起之前广播说的话,“医院里有宵禁,是不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位医生会出来抓人的原因?”
顾瑾谚把手中的药瓶随手一扔,站起身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违反了宵禁,干脆到处走走,也许就知道了。”
“嗯。”江珩乖巧点头,迈开脚步往前走。
顾瑾谚把脚边的药瓶踢到一边,同江珩一起顺着走廊走下去。
药瓶在地板上滚动了一圈,慢慢地停在了一扇门前。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药……”
细微的呢喃声在走廊里飘荡,走廊两侧的病房房门依次打开来。
“是药……”
江珩和顾瑾谚在医院里绕来绕去,发现了一扇不同寻常的厚重铁门,上面雕刻着同医院简洁一致的装修风格完全迥异的细致图画。
不过因为夜晚的医院走廊只依稀亮着几盏昏暗的灯,光线不太明亮,因此无法看清楚门上画的究竟是些什么。
“要是有手电筒就好了。”江珩纠结道。
顾瑾谚正想说话,不远处却忽然传来嘈杂不齐的脚步声。
“有人。”顾瑾谚试着开了下那扇铁门,意外发现门居然没锁,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先进去吧。”江珩见状,拉着顾瑾谚躲进门内,然后轻轻关上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开始掺杂着一些讨论声。
“……卢医生怎么回事,整天把钱医生提供的材料拿去浪费,本来就不多了。”
材料?江珩与顾瑾谚对视一眼,看来他们口中的“材料”应该数量有限,并且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铁门的隔音比较好,外面人的交谈声显得有些沉闷,不过因为距离越来越近,所以听得愈发清晰。
“这批新材料什么时候能投入使用?”
“至少和以前一样,得等上三五天吧。”
“待会卢医生是不是又要进手术室了?”
“这还用说?他每天晚上不都在里面捣鼓吗?那扇铁门隔音又不算好,他三更半夜做手术吵得要死。”
脚步声和交谈声从门前经过,随后渐行渐远。
江珩听他们走远了,忍不住出声道:“铁门?”他伸手戳了一下眼前的这扇铁门,“不会就是这扇吧……”
顾瑾谚环顾四周:“手术室应该就是这里。”
江珩回身,发现这个房间摆满了各种医疗器械,最显眼的要数正中央的那张铁床。
明亮耀眼的手术灯此时正开着,灯光对着那扇铁床照下去,把上面的暗红血迹照得一清二楚,床的两旁垂落着几条束缚带。
“这是正规医院吗……手术室怎么都不清理的……”江珩抿唇指责道。
顾瑾谚视线下移,注意到地板上散落的几张陈旧的羊皮纸。
他上前几步,把其中一张捡起来。
“我们将为所有迷途的羔羊指引方向,让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而顽固的恶魔也将没有机会重归躯体。”
“所有灵魂就此安息。”
江珩也凑过来看了看纸上的内容:“灵魂?广播之前在欢迎我们的时候,也说过‘诚挚地希望,我们的灵魂能在这里得到安宁的栖息’。”
“灵魂安息究竟指的是什么?”江珩垂眸,看着羊皮纸,认真地思考起来。
顾瑾谚的心思完全不在羊皮纸上,江珩正轻轻靠着他的肩,他只要略微低头,鼻尖便能碰到江珩细绒的发丝。
他想他的灵魂肯定是没法安息的了。
顾瑾谚悄悄朝着江珩的发顶吹了口气,望着那一小撮飘起又落下的软发,眸底略微浮现出一丝笑意。
突然,身后的铁门传来开门的动静,顾瑾谚瞳孔微缩,一把捉住江珩的腰,把人捞在怀里,然后带着人立刻躲进了角落里的柜子里。
铁门被人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似乎拖着什么重物,行走间发出了非常明显的拖行声,像是一个沉重的麻袋被拖在地上摩擦。
“不太好不太好,劣等的灵魂,恶魔侵蚀——”粗粝的男声拖着声调,难听得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反复摩擦。
顾瑾谚搂着江珩,两人都保持着安静,连呼吸都放缓了。
“这样的灵魂拯救价值不大……但还是值得一试……”男人继续自言自语着。
江珩转过头,贴着顾瑾谚的耳朵悄声说话:“外面的是卢医生吗?”
顾瑾谚被江珩说话间呼出的温热气息挠得心痒,他也同江珩咬耳朵:“嗯,那些人说了,卢医生会来手术室。”
他偷偷地碰了碰江珩的耳尖,冰凉凉的触感在唇上一触即离。
江珩低低地呼出一节气音,顾瑾谚伸手覆盖住他的唇,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嘘——会被听见的。”
黑暗中,顾瑾谚无声地笑了笑,将下颌抵靠在江珩的肩上,感受着江珩脖颈处蒸腾的热意。
“别出声。”他似乎轻轻笑了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江珩的耳垂红得像要滴血,他扑朔着睫毛,宛如被猎人锁定的小猎物,透着无措与慌乱。
柜门外的卢医生还在念叨着:“手术刀……打开……切下……”
随着他的话语,黏腻的声音不断地响起,仿佛是有人拿着捣子在捣年糕。
顾瑾谚把柜门打开一小缝,看清了外面的场景。
一个人正躺在手术台上,被那几条黑色的束缚带捆着。
卢医生则拿着刀,不断地在他身上捅刺着,刀扎进血肉的声音在空旷的手术室里游荡,骇人极了。
血液不断地喷溅出来,卢医生身上的白大褂被血染红,衬着他脸上狰狞扭曲的神情,犹如魔鬼一般。
“魔鬼在你身上游走……我得驱赶他……恶魔……”卢医生最后刺下一刀,然后便将刀拔出,随手丢在一旁的铁质托盘上。
奇怪的是,手术台上被他扎了数十刀的人全程毫无声息,静悄悄的像是早已死去般。
“魔鬼已经离开……魔鬼……离开……”卢医生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突然,卢医生停止了焦虑的步伐,高声呐喊起来:“不——!那个恶魔还在——!他在我的血液里——我的身体里!!”
“该死的恶魔……我要赶走他……赶走——!”卢医生神情焦虑,抓起刚刚放下的手术刀,往自己的手上划拉起来。
江珩倒吸了口气,被卢医生的自残行为吓了一跳。
顾瑾谚手心微痒,他搂紧江珩,低声安慰:“没事,他不会有事。”
他话音刚落,手术室里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刺目的手术灯被吹倒在地,灯泡被摔烂了一半,挣扎着闪烁了两下,勉强维持住了光芒。
卢医生手中的手术刀也被吹得脱落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不——是魔鬼——他来了——!”卢医生惊慌失措地喊叫着,转身冲出了手术室。
在他阖上铁门的那一瞬间,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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