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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美尼亚陷落(下)(1 / 1)

巴扎耶夫的使者出离开已经有快四个小时了,按说他得了一匹快马,就算要和希塔洛斯人啰嗦一阵子,打个来回也不该需要这么多时间。八★一w wくwく.★8√1√zw.这让海尔曼人起了疑心,思量起希塔洛斯人欺骗他的可能性来。因此,巴扎耶夫离开了自己的帐篷,前往安置彭透斯的帐篷探个究竟。他并没有直接走进那个帐篷,而是悄悄地绕到帐篷背光的侧面,用匕割开一个小洞窥视。

映入海尔曼人眼帘的情况多少让他有些意外,虽然他只是看见老者的背影,但他却清楚地看见对方高举着的锡质高脚酒杯。彭透斯高声在那里朗诵着什么,到了兴致高昂的地方,老者甚至手舞足蹈起来。他的夫人坐在一旁,带着微笑望着他的表演,时不时地替他接上一句两句。

巴扎耶夫叫来翻译官,询问那个希塔洛斯人到底是在念些什么东西。雷诺斯克出生的翻译官虽然听得懂日常的希塔洛斯语,但是彭透斯所朗诵的东西出了他的知识范围,那些复杂而华丽的修辞使得翻译官的脑袋很快变成了一团浆糊。

“都是些没意义的话,根据我所知,大概是希塔洛斯人的某部戏剧里的台词。”翻译官尽其所能地听懂了一些后回答道。

“那是什么东西?”巴扎耶夫脑袋里根本就没“戏剧”这个概念。

“啊,就是类似游吟诗人讲故事那样的东西。”翻译官如此解释道。

“希塔洛斯人平时就喜欢这些东西来消遣么?”

“他们空闲下来时或者节庆时,都喜欢看这些戏剧,据说还有这方面的比赛,表演得好能获得奖金什么的。”

“真是些和平惯了的家伙。”巴扎耶夫没什么兴趣继续了解戏剧了,他转身走向帐篷的正面,把守在门口的卫兵喊了过来,询问卫兵观察到的情况。

“报告长官,并没有什么异常,这个老头进去没一会儿就开始喝他自己带来的酒,并且开始念叨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卫兵是这样回答的。

“继续保持警惕。”巴扎耶夫这样吩咐之后,径直走进了帐篷。

他进去后恰好看见塔拉萨替她的夫君戴上橄榄枝桂冠,盛装的彭透斯满脸红光,显然是已经喝了不少了。

“啊,尊敬的指挥官,难道您的使者已经给您带回来好消息了么?”

“还没有,这正是我来询问你的,我的使者已经去了太长的时间,你们到底是在搞些什么东西,我可没有耐心继续等待下去了。”翻译官替两人做了翻译。

“别担心,指挥官,”彭透斯打了一个酒嗝,“您这是不了解我们希塔洛斯人的脾性,所谓的民主制就是这样拖沓和没有效率,任何一件事情参与决定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被拖延。”

“这真不是一个好的制度,看来你们将来需要一个严厉和有威严的领主来管理你们。”巴扎耶夫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便是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还不是需要一个宙斯来统领他们。”

巴扎耶夫听了这句,脸色不经意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彭透斯似乎是有点醉了,并没有注意到海尔曼人对他的不屑。老人让妻子再次替他斟满美酒,上前搭住巴扎耶夫的肩膀,劝他也来喝上一杯。海尔曼人不耐烦地挣脱了老人,将酒杯打翻在地。彭透斯望着倾倒在地上的葡萄酒,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巴扎耶夫走出帐篷,吩咐传令官再派一个使者去催促之前的人。特别嘱咐道,要他们坚决地逼迫美尼亚人赶快决定投降。随后,他命令先头部队做好随时开拔的准备,并派出传令兵去督促后续部队赶快跟上。虽然巴扎耶夫有些不耐烦了,但看了刚才彭透斯的表现,他还是对美尼亚的投降抱有相当的期望,因此并没有急于行动。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巴扎耶夫派出的第二名使者就折了回来。这名使者给雷诺斯克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美尼亚人正式决定成为他们的同盟者。据说之所以双方折腾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在于这个措辞上的问题。雷诺斯克人一开始坚持要使用“投降”这样的字眼,被美尼亚人坚决地抵制了,双方在那里僵持了有快两个小时。最终,雷诺斯克方面的使者还算知道变通,同意把措辞修改为“结盟”。

巴扎耶夫让人把彭透斯请过来,要当面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不过,这之前他出于谨慎还是询问了第二位使者一些话。

“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

“就是前一位使者。”

“你亲眼看见他的,还有谁和他在一起么?”

“我亲眼看见他,听他亲口和我说的,和他在一起的只有一位向导。”

“他和你答话时,那个向导离开他有多远。”

“他是凑到我近前说话的,那个向导只是远远待在一旁。”

“那么,他人呢?”

“既然见到了我,他便折回去督促希塔洛斯人准备那些正式的仪式去了。”

“还要搞仪式?这群希塔洛斯人可真够麻烦的。”

这个时候,卫兵通报了彭透斯的到来。

“恭喜您,我的指挥官,您的部下已经把好消息告诉我了。”彭透斯刚进帐篷就这样大声地嚷道。

巴扎耶夫皱了皱眉头,他越开始讨厌这个希塔洛斯老头了。彭透斯喝得满面红光,脸上带着稍显夸张的笑容。这个时候,老人仍然不忘记备着葡萄酒。他向巴扎耶夫提议为了庆祝这个令人高兴的时刻,大家来干上一杯。海尔曼人并非是一个禁酒主义者,只是之前他对能够兵不血刃地占据美尼亚仍抱有怀疑的态度。但经过刚才的事情,巴扎耶夫的心是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老人的这个提议,于是他接过锡质的高脚酒杯,同彭透斯共饮了一杯。当希塔洛斯人再劝酒时,巴扎耶夫便谢绝了,他招呼亲兵备马,准备立刻率领大部队赶往美尼亚。

彭透斯略为惋惜地告辞而去,当老人走出帐篷时,看见自己的妻子等待在那里。彭透斯上前扶住妻子正在颤抖的身躯,轻声地安慰起她。

雷诺斯克人的辎重部队这个时候也赶上了巴扎耶夫,整合队伍使得他们又耽搁了一点时间。不过现在巴扎耶夫也不太在乎这点时间的损失,他想要率领一支整齐完备的军队进入美尼亚,给那些颟顸拖沓的美尼亚人一点颜色看看。

当雷诺斯克人准备停当正式出时,巴扎耶夫惊奇地看见彭透斯穿戴整齐、头顶花冠、手持权杖地来到他的马前。

“就由老朽来替您引路吧。”彭透斯这么说着,从一旁牵出了他的马车。

“那么就有劳您了。”巴扎耶夫觉得这样也不错。

彭透斯驾驶着他的马车载着夫妇两人走在大军的前面,他单手执着缰绳,塔拉萨依偎在他身边。拉车的是一匹老马,它的脾性已经被岁月磨砺得温顺老成了,所以彭透斯几乎不需要过多花费精力去指示它。

不过,几分钟后,巴扎耶夫就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得意忘形了。整支队伍的度被老人给压得如同蜗牛在爬行一般,这使得巴扎耶夫的几个亲卫都打起了哈欠。海尔曼人觉得有必要提醒美尼亚的长老加快度,便派了翻译官上去说话。又过了几分钟,彭透斯的度并没有明显地提升。巴扎耶夫再也忍不住了,便亲自驱马上前。

“尊敬的长老,请您加快度,我们可不想今天在城外过夜,您也希望早日和家人团聚把。”巴扎耶夫还是尽量使用了客气的语气。

“好,好,我会的。”彭透斯说着,用力给了自己的牲口一鞭子,催促它赶快赶路。

巴扎耶夫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跟了老人的马车一段路,觉自己指望那匹老马能够飞奔起来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于是,海尔曼人招来数名亲卫,命令他们看住彭透斯夫妇。自己则让已经熟悉附近道路的探子在前面领路,率领大军抛下彭透斯夫妇,以正常的行军度向美尼亚行进。

经过了两个小时的行军,巴扎耶夫率领着本部的翼胡萨来到离开美尼亚只有3法里的地方,他们已经可以望见城里较高的那几处塔楼了。同时他们也看见了美尼亚人在这里临时搭起的一处帷幕,想必所谓的“结盟仪式”是被安排在这里进行的。

在更加接近了帷幕之后,巴扎耶夫忽然感到警觉起来。他没有看见自己的使者上来迎接他,虽然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帷幕里端坐着十几个盛装的美尼亚老者。周围出奇地安静,只有这个时节掠过旷野的风声。这让狡诈的海尔曼人陡然生疑起来,他生怕美尼亚人将他引入了某个陷阱之中。因此,他不敢轻易地再继续接近,便支使几名士兵策马过去探个虚实。

雷诺斯克人走进了帷幕中,他们看见美尼亚的长老们身穿盛装、头顶桂冠、手持权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感到非常诡异。也许这些只是塑像罢了,有个士兵心里这么想着,伸手去拽了拽其中一位长老的胡子,捏了捏对方的鼻子。

这当然不是塑像而是真人,被弄疼的老人挥舞起手中的权杖就砸向士兵的脑袋,十多个长老一起动手,把几个雷诺斯克士兵打得抱头鼠窜。这些士兵完全没料到,眼前的“塑像”居然突然活了过来,向他们动了攻击。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在武力上是占据优势的,只顾着从帷幕里跑出来,翻上马背落荒而逃。

巴扎耶夫对眼前的景象哭笑不得,唯一让他安心的是——美尼亚人似乎并没有设下什么伏兵,他也感觉自己似乎多虑了。一个武备松弛的城邦,怎么可能设下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埋伏呢。

于是,海尔曼人把自己的翻译官召来,让他带上一些人去向那些愤怒的老头们说明情况。

几分钟后,翻译官策马跑了回来。

“那些老头子怎么说?”巴扎耶夫询问道。

“他们确实是美尼亚元老会的代表,也确实是来准备和我们结盟的仪式的。但是,他们声称自己根本不认识您,无法确认您就是巴扎耶夫将军。”翻译官回答道。

“这还不容易,让我们的使者出来替他们指认一下不就可以了么?”巴扎耶夫觉得这群美尼亚人简直蠢透了。

“呃……我们的使者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连站都站不稳了,正躺在那边睡觉呢。”

“这个混球!”巴扎耶夫骂道。不过,这样的情况也符合雷诺斯克人和海尔曼人的一贯脾性,他们这个民族就是如此的好酒贪杯。就算是到了现代社会,雷诺斯克地区每年消耗的食用酒精量也是冠绝世界的。

“那么,他们要怎么样才能确认我们的身份?”

“他们说要等待彭透斯前来,才好确认,他们现在只信任那位老者。”

“真是群麻烦的家伙,传令官,带几个人去把那个美尼亚老头给我带上来,要快!”

传令官得到命令后,率领几名翼胡萨向南飞驰而去。他们并没有让巴扎耶夫久等,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彭透斯夫妇就被翼胡萨们送到了巴扎耶夫的面前。

“彭透斯大人,劳烦您去跟他们说一下,马上开始我们的结盟仪式吧。我和我的部下还等着进驻美尼亚之后,好好休整一番呢。”巴扎耶夫虽然遣词还算客气,但他实际上已经不耐烦了。

“好的,请将军大人随老朽来吧。”彭透斯理了理被弄褶皱的袍子,昂阔步地走向了美尼亚人设置的帷幕。巴扎耶夫留下一部分人,自己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下马跟老人一起走了过去。

当美尼亚人再次看见彭透斯的时候,几位元老都不禁地激动起来,赶紧上前向他致意。

“你们怎么还没有走?!”彭透斯用美尼亚的方言轻声地问道,“其他人都撤离了么?”

“他们已经离开城市快两个小时了,而且我们在城市准备了好东西。”

“那么,事不宜迟了,让我们把这场戏演到最后吧,顽固的老东西们。”彭透斯笑道。

“尊敬的将军阁下,仪式并不复杂,请您带上这顶桂冠,和我们一起在宙斯的祭坛上行了灌礼,结盟就算完成了,然后就让大军开进城内吧。”彭透斯转过身去对巴扎耶夫如此说道。这个情况让海尔曼人很是满意,他原本以为会有一整套的繁文缛节让他来应付。

当彭透斯亲手把桂冠戴到海尔曼人的头顶上,雷诺斯克人都欢呼了起来,这意味着他们不必杀戮又占领了一座城市。巴扎耶夫笑容满面地跟着美尼亚的长老们去行灌礼,在他看来不过就是把一杯葡萄酒倒在一个石堆上罢了。但他还是有模有样地学着彭透斯的姿势,把葡萄酒给慢慢地浇透了整个祭坛。

当他们行完一整套礼仪,雷诺斯克人的大部队也赶了上来。巴扎耶夫头顶着桂冠,跨上马去,率领着一支完整的军队,由美尼亚的长老们带领着开进了美尼亚城。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扎营?怎么都没有看见居民出来迎接我们?”巴扎耶夫并没有完全得意忘形,他仍然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们要去露天剧场那里扎营,那里地势最高,而且也宽阔。”彭透斯向他解释道,“至于居民们,他们只是不太习惯一支外**队进驻,不敢出来凑热闹罢了。”

巴扎耶夫挑不出这个答案什么毛病,驻扎在城里的制高点,只会更方便他们控制整个城市。至于居民们闭户不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的,反倒是被夹道欢迎的话,巴扎耶夫更容易怀疑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

就当雷诺斯克的辎重部队完全进入到美尼亚城内时,轰隆一声巨响引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城门轰然倒塌,被一堆木石给完全封死了。雷诺斯克军的后卫部队被阻碍在了城外。这个意外第一时间并没有引起雷诺斯克人的警觉,因为美尼亚只有一道不算高的垒土城墙。然而,后面生的事让整支军队陷入了恐慌。

巴扎耶夫是先觉的,因为他的坐骑脚底打滑,差点把他摔下马背。随后他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油料才会出的香味——地上到处都是油。

“这是怎么回事?彭透斯大人,该不会是你们这里的余兴节目吧?”巴扎耶夫意识到出状况了。

当他看见彭透斯转过身来面对他时,却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这个老人的嘴角、鼻孔和眼睛都在流血,但他的脸上却是一副诡异的笑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似的。塔拉萨在边上极力地搀扶着丈夫,可彭透斯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似的,轻轻甩开妻子,向巴扎耶夫走去。

“你……”

“真是可惜啊,药效终究是提前作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必定属于阿卡狄亚和希塔洛斯,看不见自己祖国胜利的那天真是遗憾啊。本来听说雷诺斯克人嗜酒,没想到敌将却是如此精明自制之人,您的谨慎救了您的命。”

“你是说,你在你所有带来的酒里下了毒,并且为了让我不起疑而自己一起痛饮?”巴扎耶夫无法理解这样的计谋,海尔曼人的狡诈是建立在牺牲他人保全自己的前提上的,从来没有料到有人居然会想出牺牲自我同归于尽的做法。

“放心吧,暴君的走狗,你只喝了一杯,还不至于要你的性命,最多就是在床上多躺几日罢了。不过,还希望你的手下有足够的冷静,能把你从这里给救出去。你看吧,起火了。”老人平静地说完这些话,望了望四周——这座他心爱的城邦,口喷着鲜血倒了下去。

塔拉萨悲痛地扶住自己的丈夫,握紧了他的手,看着他带着满足的笑容闭上了双眼。老妇人愤怒地瞪视了侵略者一会儿,取下了自己的胸针,用它刺破了自己的喉咙,倒伏在了丈夫的身上。

这个时候,火势已经随着油和其他引火物在整个城市里蔓延开来。美尼亚是一座基本由石头建造的城市,所以巴扎耶夫把被火攻的可能性给剔除了,但事实并非如此。被居民们贡献出来的油、酒精、硫磺、木质家具足以让整个城市变成一座火山。

其实这火势对雷诺斯克军来说不足以致命,但主将突然倒下以及出乎意料的火攻,造成他们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这种混乱给他们造成的最大损失是辎重车队被引燃了,雷诺斯克军的军官们无法掌控局势。虽然城外的后卫部队保持了良好的秩序,但城内的人马则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们哀嚎着、惨叫着争相翻越不高的城墙向外逃命,武器和辎重丢失了一大半。不过,有些愤怒的雷诺斯克军官倒是没有忘记给那些引他们进陷阱的美尼亚元老们一刀,这些引敌人入圈套并且亲自放火的老者无一幸免。

巴扎耶夫的亲卫们可算是忠心耿耿,他们架起毒效作的主将,拨开混乱的人群,集合起了几位军官,找来一副担架把他们的指挥官平安送出了城。巴扎耶夫中毒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他仍很快陷入了昏迷。一支美尼亚人的军队在城外声势浩大地向他们冲过来。暂时失去主将的雷诺斯克人完全没考虑过对方的战力仍远在他们之下,犹如惊弓之鸟般地疯狂后撤了4o法里才算在春泉关外驻扎了下来。

随后他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收拢逃散的军队,当他们重新整军占据美尼亚时,已经是6月8日的事情。而他们得到的只不过是一座被烧得焦黑的、空无一人的城市。而在6月6日的溃散中,雷诺斯克军损失了大约4oo人和3oo匹骡马。而美尼亚的损失不甚清楚,但执政官彭透斯及其夫人塔拉萨,以及其他28位元老的尸体被门托尔抢救出来,并得到了妥善的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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