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便来了人将白露牢房的门打开,请她出去。
虽是料到齐佑不会为难自己,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便被放出来。白露跨出牢门前,问杜衡道:“今天距你离世,有多少天了?”
杜衡想了一下道:“今天是第十天。”
白露点点头,对她道:“我马上就要去见他了。我会把一切都弄明白的,你……可有什么想让我转告他的?”
杜衡摇头道:“不用了。我这条命本就是他的,这一切,我都认。”
寒却突然开口道:“事情仍有蹊跷,在一切弄清楚之前,你也不用太难过。”
“而且,给二皇子下毒的人还没找出来。这两件事连的如此之近,其中未必没有联系。”白露补充道,“对了,杜衡,亲那天手杀你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他死了。”杜衡道,“那日我死后,晚上他回来复命时,便被殿下赐死了。”
白露一震,“有没有可能,二皇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让你死,是有人利用了那个亲信,害了你。后来二皇子知道后,才杀了他。”
白露这么一说,杜衡眉头也是一皱,白露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杜衡也抬头道:“嗯。”
白露握紧了手道:“或许,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带路的人直接将白露带到了二皇子的寝宫前,便躬身退下了。
白露沿着台阶走上去,在门外便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刚听到那个声音,白露就停住了。光听声音她也知道里面还有谁,从她得知这么早被放出来时,她就知道定是有人帮忙。
在这皇宫中,能帮得上忙的,还有谁。
她看了眼身边的寒,他面上毫无惊色,她道:“是你,去找的他?”
寒淡淡道:“我能接近他吗?”
对啊,白露这才反应过来,“那是?”
“是惊蛰。你昨晚入狱之后我便传信给他,他派人找了驸马吧。”
白露身后的侍卫已经在催白露进去了,寒道:“我反正也接近不了你们,我先去‘那个人’房间找吧。”
“好。这里的事办完,我就去找你。”白露道。寒点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门口。
白露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手指抓着身上包的带子,缓缓地走进了屋中。
一进屋,便看到二皇子坐在床上,驸马就坐在床边,看到她来,也只轻轻扫了她一眼。
“民女参见殿下,驸马。”
齐佑让她起身,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驸马道:“先前并不知道,白露姑娘原来是妹婿的朋友。而中毒之事已经查清,还要谢谢姑娘的符水。”
白露看到他的脸色果然比先前好一些了,想是体内的毒应是除的差不多了。她道:“不敢,殿下贵体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
“来人。”齐佑挥手道,“给白露姑娘准备银子。”
白露趁机瞟向齐佑周围,只看到两个穿着深色侍卫衣服的陌生女子,在一旁远远地站着,却不是第一天所见的穿红衣的赤瑾。
赤瑾今天不在?
银子端来的时候,白露收了目光,手上却迟迟没有接下银子,她看向齐佑:“殿下可有查出下毒之人……”
此时,齐佑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他随口道:“这事,姑娘就不用管了。”
白露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窗外寒的身影,他用口型对她说;白露,快过来。
寒刚刚去了赤瑾的房间找证据,现在这么急着叫她,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白露低头握拳道:“殿下,既然无事的话,白露先告辞了。这银子,待殿下病好后,白露再收。”
她看向齐佑的时候,目光与驸马的刚好相撞,驸马便低下头掀茶盖了。
白露心中莫名想到了刚才齐佑的那一句“妹婿”,刚准备离去,又低头补了句:“谢谢驸马。”也并未看他的回应,便转身退下了。
白露跟着寒往赤瑾的房间走,她问道:“怎么了?”
“赤瑾死了。”
白露微微一怔,心里没觉得轻松,反倒一沉,连忙加快了步伐。
刚到赤瑾所住的院子,她便看到从房门跑出一个一身红衣的女鬼。
正是赤瑾。
随后,两个面色苍白,手持招魂铃的阴差已经随她而出。
白露连忙跑了过去,拦在了阴差面前。而寒也已经从后面穿出,一把抓住了正欲逃跑的赤瑾。
“阴差大哥!”白露小心道,“阴差大哥稍等,我们还有几句话想问这个魂魄。”
一个阴差脸上露出反感道:“怎么又碰到你们。”
白露有些尴尬地笑着,随即想到以前惊蛰是怎么应付阴差的,便在包中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几锭冥间的金元,塞到了他们的手中。
“就一会儿,你们先休息一下。”
两个阴差相互看了一眼,默默地把钱财收入囊中,不耐烦道:“那你们快点。”说完,他们便消失在了白露的面前。
白露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寒正抓着一脸灰暗的赤瑾,她一脸狼狈,嘴唇还在颤抖。她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白露道:“你不是阴阳先生吗?你能救我吗,我不想死!”
白露在她面前停下道:“你是因何而死?”
说到这,赤瑾一脸颓丧又带着怒气道:“还能有谁,我为他尽心尽力,我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杀手,可他居然三番两次要杀我……我在他心里还比不过那个没用的丫头!”
白露皱眉:“是你杀了杜衡?”
赤瑾冷笑道:“是他先要杀我的!那日他卧病在床,我偷看了他下的密令,他居然要我去护送那批东西,还要对我下杀手!所以,我干脆把他的那条密令上的名字给改了……”
“真的是你?”杜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白露的身后,看着赤瑾。
赤瑾看到她更加猖狂道:“是啊,那天传命给你,让你去护送财物的人就是我扮的。”
是啊,杜衡心中立即了然,赤瑾最擅长的就是易容和模仿。她在齐佑身边也有不少日子,可以模仿他的字迹也不足为奇。
所以他,其实没想过要杀她吗?
“杜衡,就连你自己不也认为他要除了你吗?你现在这幅伤心的表情给谁看啊!”
杜衡抬头,看着赤瑾道:“你呢,你怎么死的?”
赤瑾咬牙道:“因为今天是第十天。自你死后,他就没有再给过我解药。”
“解药?”白露纳罕,杜衡也一脸不解,但随即,她的表情有了微微的变化。
看到杜衡的表情,赤瑾似乎更加气愤道:“我就知道,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服过那药丸?”
杜衡眼皮轻颤,白露也已猜到那药丸是怎么一回事。她以前就曾听说,那些主子为了控制手下的人,会给他们服下特制的毒,只有按时吃解药才能活下去。
白露对赤瑾道:“你们都吃过那药丸?”
赤瑾没说话,便是默认了。
所有的侍卫都服下了那药丸,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没在他身边超过两年,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没有尝过他那苦涩的药,除了她。
然而,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竟然要下令杀她,也除了她。
寒却突然对赤瑾道:“所以,给齐佑下毒的人不是你?”
“下毒?呵,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白露和寒都沉默了。白露心中的预感更强烈了——不是赤瑾的话,是他吗。他终于又要出现了吗?
随着一阵铃声,两个阴差已经回来了,赤瑾听着他们手中招魂铃,连忙捂着耳朵,表情也扭曲了起来。白露示意了寒一眼,寒已经带着杜衡离开了这里。
赤瑾抱着头,看到杜衡被寒带离,指着杜衡离开的方向红着眼道:“为什么不抓她……”她瞪着白露道,“为什么救她不救我,为什么杀我,为什么好事都是她的,我什么都没有!”
听到她的话,白露静静地看着她道:“为恶自有报。你害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些。”
“呵。”她的肩被阴差钳住,她眼神涣散道:“我不杀她,我就不会死吗,不杀她,那天死的就是我……这世间本就是不公平的。”
“你最风光的时候,她也曾无比狼狈与绝望。”白露道,“同样,或许你也有你的机缘和幸运,只是在你还没碰到时,就被嫉妒与恶意支配,毁了这一切。”
从二皇子的寝宫赶往这里的路上,寒对白露说,没找到布帛的证据,可是在赤瑾的房间里找到了很多封被扔在箱底的,从来没被拆过的信。上面的署名,是那天亲手杀杜衡的人的名字。
或许他早就知道这是赤瑾的把戏,或许不知道。但最终他都帮她杀了杜衡,也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赤瑾听言,却讥讽一笑,阴差拉着她离开,她看着刚刚杜衡离去的方向冷笑道:
“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这几天,每天夜里,她的阴魂都伏在我的窗户上一直盯着我,那双眼睛,我看过一次都不会忘,那简直就是魔鬼的眼睛!魔鬼……”
她的嘶喊还回荡在白露耳边,白露却已经僵在了原地,全身发冷,如坠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