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饭吃完了,罗靖才告诉,有个讨债的女人一直在我办公室门口等着,让她心惊肉跳的忧着。
她还含着一丝担忧,话没说完,李明给我打电话,说是阳光酒店结账的。
我说,前天我已经签了字的。李明说,财会室没钱给。我忿然说,四五千块钱怎么没有,这个邹传志怎么搞!
李明缓了会轻声说,也许是真没钱。我怕她出事,一直没敢下班回去,见她还在你门口。
我说,她会么样!你放心回去,小李。我心想门卫老刘头会负责的。李明说,马总,您这么说,我就只管回去了。
哦,还有一事。下午,经济局唐科长来过电话,要找您。说是市里开年要召开工业工作会,要总结宣传康吉的典型。
我说,他怎么不打我手机。李明说,不知道。他出门时又叮嘱老刘头看着点。
收了手机,我对罗靖说,你先回安居院,我要去趟公司。她坚持要送我,我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我是想她能不能垫付了阳光的钱,她没悟到,也许她手头也没那多钱了。
她拗不过我,分手时我看了下时间。等到了公司门口,依依的给安居家打电话,罗靖接了,肉麻的说,亲爱的,么时候回来,别让我担心噢。
我说,一会就到,你给我准备好洗澡水。应该已经不需再测试与磨合了,论她的人品,和对我的忠诚,没说了。
我哪仅仅是去公司,也是测试她,究竟今后能不能和她过日子,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望着去贫民窟的路,还是我施舍拉了十几车砖渣填上,铺成了这条不怕渍水的晴雨路。
我也是一石二鸟,把老厂的宿舍区彻底与我康吉分开了,也希望在路上碰上他们,能喊我声马总,但也忌讳,别遇到慧芬。
看着看着,对这路,对路上的粒砂颗砖,对路边的一草一木,甚至夏天开得红艳艳的夹竹桃,似乎陌生了。
陌生中有种厌倦,马昌俊你还能回到那地方去吗。老刘走了过来,有点亢背了,说,小李才回去。
小李一走,那女人也走了。他和李明样仿佛对女人都很敏感的。我说,厂区与宿舍区分开后,你省轻了吧。
他笑得雕琢地说,感谢马总英明,免得闲杂人等防不胜防的。不过,下了夜班厂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人家睡觉的声音,我只好跟鬼说话了。
我严厉地说,你看见过鬼吗。他愧色说,是比方说。哪有鬼那回事。又接着说,您还没回去吧,好象廖师傅出去了的,也有您儿子吧。
他见我愣着不回答,自言自语的:眼睛长剌了,没看准儿。边说边离去。
慧芬没有去腾腾学校,腾腾只几天放寒假,不需她再送菜去。她清出我们的旧衣物,裉色的军棉袄军绒裤什么的。
那是我过去一直当宝贝让她留着的,近年早遗忘了。是拿了去红星村赵本家,并不单是为救抚济贫,体现一种高尚的精神境界。
她的想法很简单,不过是听人议论,是我马昌俊惹出的麻烦,要去替我弥补弥补良心。
然而,赵家在乡邻的怂恿下不领情,说她拿的废品收购都不要的破烂物来哄骗他们的。
他们坚决要求康吉把他们母子包养起来,每月给几百块钱,直到养老送终。
最好还把赵本山的媳妇也给找回来给他们添后,祖孙三代,享受天伦之乐。
这是一个百姓家庭再普通不过亦不足为奇的平常生活,都在这个灾祸家庭成了痴心妄想,远远达不到的梦想。
慧芬面对一片责难和唾骂,还是苦脸当作笑容,好言慰籍。你们家本山出了这门子事,也不是谁愿意看到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和你们一样难过。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也想尽可能的帮一下。
我家现在都生活在天下小雨屋里下大雨的窝棚里,要是条件再好些,我可以接了你们去,终身服侍你们。
可我做不到,条件还不如你们。她的真诚打动了在场的人。赵母改口说,我不找你们马家,只找政府,找那个姓三横一竖,一身横肉的。
你们也象我们农村样个体了,现在的形势我知道。要不是本山蔽那时,我们不会赖着找政府的。
望着破壁残砖,衣衫褴褛的,慧芬禁不住潸然泪下。我正要离去时,慧芬刚好回来,还带着红眼圈儿。
这时,飕飕的寒风里飘起零星的白末儿。慧芬以为我在路边等她,内疚地说,本来是去了马上回来的,可看了那境况,不忍心又呆了会。
我没感触,嗯了下说,公司里还有晚班。她期盼地说,过年只几天了,年前什么都不必说。
大哥大嫂要接我们一起过年,你看么办?说了就匆匆走开,我哼住她,质问:你这说的么意思!
她说,没意思,是路过了红星村赵家。我恼了训她:你疯了,跑那去干什么。
她冷冷地说,我是疯了,你管得着吗。边说边蹀去,飘雪布景中。天空白了,地上白了,她的影儿也白了。
要知道她是去赵家给我惹事,肯定不会这么轻饶过她的。我与赵家是什么责任与义务也没有,她偏偏把我往矛盾里拽,你说要不要命。
是罗靖她决不会这样蠢的,她们只差几岁,似乎隔着两个时代。对,是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的两个时代,我成了连接两个时代的纽带。
要不是雪花越来越稠密,我真想赶上去揍她一顿。哦,毕竟我身份不同了,不是过去抡大锤的马大力了,何犯着呢。
万花眼里又现出人影,近了是一个挑着担旧书的收破烂的邋遢老头。我以为是强盗,喝住他责斥,你从谁家弄来的!
他唯唯诺诺说,收的,去了我8块钱,我随手翻动,还有未打开过的新旧词典、社会、经济、、机械构造、动力原理、诗人选集等,随手的一本标价也是12元。
他解释,那女的真狠,硬要8分一斤,我拿去不到1角。我说,10块钱,免得你挑吃亏。
他舍不得,我强打恶要的,买了,让他挑到我办公室去。如今有些家庭连摆面子也不要了,我可正要得着。
罗靖又来电话催了:下雪了,你等着,我去接你。她的话不仅声调甜润,还带给我欣慰的感觉。
而对慧芬的美好感觉已经随着她背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唉,趁着雪天,也免得环保、质监找麻烦,带了游世宇、罗靖赴湖南追讨货款。
湘机厂和我们过去的轻机厂破产样,是依次清算补尝的,我们的货款摆在最后。
满腹的窝火烧向游世宇,训斥怎么瞎着眼找到和这样厂家合作的,连门卫都没有。
找到过去联系人的家里,不见当事人。只一个耄耋婆子,装着耳朵,嘴里老半天挤出含混不清的三个字,找法院。
只能莽撞去法院,然而,法院说要向清算组申报债权,又未进入申报程序,自然要向债权债务单位和个人发函的,你们急什么,一切都依法办事。
清算组由企业主管部门、财税银、土地房产等多个单位指人组成的,根本找不着具体人。
我怒吼:这是法律游戏!江汉平原的飘雪象兔子尾巴长不了,雪后的太阳格外明亮清新,树枝上有了鸟的跳跃和鸣唱。
员工们停工已经几个时日了,张国庆无能为力,我更心急如焚。唐丰来公司总结我的典型材料,敏锐地说,厂区没有声息,没放假哪?
我随口答:前几天下雪放了几天假,明天就上班的。唐丰称道:马总真会人性化管理,不怕客户催货。
因为我介绍了厂里的生产形势,订单不敢多接,加班加点赶做不赢,昨晚连夜从湖南赶回来,又退了两笔订单。
李明附和说,我们马总的工作有张有弛,前期职工加班加点太累了,这才安排休息的。
再一上班又要开夜车生产的,还准备发加班工资呢。唐丰感言:现在满街下岗的,你们忙不赢的加班,多给报酬当然是好事。
哦,刚才忘记问了,职工每月工资达不达到千元。我说,高的应该没问题,计件工资嘛。
李明说,发奋的可拿一千二,说土话,不了干的只搞个生活费,不好说。
唐丰说,国民生产总值还不讲平均,平均是概念词,不然怎么比较。造纸厂那么好的形势都只发五到八百,职工还很欢喜的。
没有你马总,原来红炉的职工长期发不出工资,就是一百二的生活费也欠着。
马总,你不要保守,要把你的经验很好的介绍,要最终共同富裕嘛。我们市有得三五家你这样的企业,不怕工业经济上不去。
不怕工业的财政比例上不去。如果说国家真正取消了农业,我市的财政状况更不敢想象。
听着这类赞美,我心里简值象喝蜜糖。我还是打断他的话说,种田还粮,天经地义。
你以为昌平上书就把天都翻了,不可能的。我的科长。说到管理部门的找茬,他气概说,你别怕,有市委、市政府撑着。
聊归聊,人家替我辛劳代笔当吹鼓手,我不能不领情,领情的现实办法是请他上酒店。
本部来自看書王FFF560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