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己的反击成功,因为虽然说道法自然,但是要用于世,还是取决于人。
这一点吕岩并不能反驳。
但是齐己已经不能在继续辩论下去了。吕岩讲的是进取之道,而佛家更多的是退让之道,而对于高继冲来说,自然是进取之道合适。
“这世界可以变,但是向善之心不能变。由善事而生功德,佛家不言王天下,只言济世度人。所以才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这是因为以往的恶并不能掩盖现在的善。人心如果善,他的眼睛里就只看得见善,看得见光明。如果人心险恶,自然就是看到一切地狱妖魔鬼怪。所以还请纯阳真人以善教导小公子。贫僧告辞了。”
高继冲笑道:“大和尚,佛经我会让人印刷出来,给您送过去。中秋的时候,您回来看灯吗?”
齐己道:“如果身体允许,我会来的。”
齐己走后,走到叶天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孙萱看得有趣,也跑过来和叶天相互瞪着。
叶天忍不住笑了:“不要看,这都是虚幻泡影,看也没用。”
孙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道:“真臭,臭是真的。”
叶天就把树枝打了两个人一下。孙萱要躲,但是她怎么躲得开,实实在在地挨了一下。
高继冲没有躲,他知道叶天不会真打。而且他学会了卸力。挨的那一下,看起来身体没动。但是肌肉还是做了相应的反应,力量给抵消了一部分,反而不觉得疼。
叶天惊讶地看了高继冲一眼。
“看来你懂了力道。不过力道只有力量相当的人才卸得掉。如果真遇到危险,这样做是没用的。”
高继冲嘿嘿直乐:“所以呢,佛家有些地方也是对的。比如人心,因为我知道您不会真的打。不过您真够坏的,北街一见,痘症横行。现在齐己大和尚老了,您的嘴巴还是不饶人。”
叶天站起来,哈哈笑着往外走。
“我已经给他留了很大的面子了。这人心恶了,是能劝善就能善的?佛家之言,可信不可行。恶人就只能仗剑取其人头,放下屠刀也成不了佛,至少我没见过。所以佛门成了逃脱罪责之地。”
白氏笑道:“你就知道欺负我徒儿。这天下的恶人,你一个人能够除掉几个?况且这世上,并没有完全的恶人,多半形势所迫。你把他们都杀了?”
“那些蠢人我理他作甚。走啦,我去行善积福去了。”
叶天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叶天刚走,孙萱就从背后一下子抱住高继冲,爬到他背上:“哥哥,我想你了,你想我了没有?”
高继冲看周围的人都在笑,王婉容脸上有些尴尬,但是也是笑的。
“淑女,淑女,你师父没教你怎么淑女吗?”
孙萱挽住他的脖子:“切,还不容易不听那些阿嬷讲什么淑女,你练不练武?”
“我练五禽戏,不算练武吧。强身健体而已。你要喜欢练武,杨继嗣快要回来了,让他陪着你练。”
“啊,那个木头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应该能够赶回来过节。他从归州自己走回来的,那是个喜欢练武的疯子。”
“好啊,我是有正经师傅的,他可没有,就知道练他的拔剑术。一天到晚就一招。”
白氏好奇了:“这个杨继嗣是什么人?”
“是我奶娘秦氏的儿子,奶娘现在在归州当团练使。我们从小在一起的,我习文,他练武。比我大几个月。”
“喔,这么说他七岁多一点,自己从归州走回来?”
“啊,就是,你不知道,他是个固执的疯子。”
吕岩笑道:“如果是真的,这孩子叶天应该喜欢。”
“你不喜欢吗?”白氏笑着问。
“我啊,喜欢。不过没那么多精力。我喜欢一点就通的徒弟,而这个孩子一看就不是,是需要手把手教的。”
“你懒就是了,教徒弟哪个不是手把手?哪有你这样三言两语打机锋?”
白氏鄙视了吕岩一下,对孙萱说:“走了,淑女可以不当,功课是要做完的。”
孙萱跳下来往门外跑:“走咯,玩去了咯。”
她开心得很,无拘无束,把练功当成了玩耍,这白氏教徒弟确实有一套。
吕岩一脸的羡慕:“能收这个一个徒弟,正是运气。我跟你说,小公子,长大了可不要惹上这个小麻烦,你惹不起的。”
“没事啦,她就是没心没肺。”高继冲笑了。
“好了,一会儿李管家也要来了。我还是躲着他一点,走了。”
吕岩甩着袖子出门,明显是追白氏去了,还美其名曰躲李载仁。
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王婉容一边和高继冲往回走,一边低声说:“这佛道之争,现在不宜多介入。会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
高继冲点头:“不过我不喜欢佛家。佛家因为讲万法皆空,可是实际上万法加身,历代君王喜欢佛法,就是因为这一点。容易利用。佛道都因为君王而多出了很多不虚妄的东西。好在师傅在教我们的时候,把那些都扔掉了。而道家不管是修身,还是教人务真求实,还是医药炼丹术,天文历法,均有建树。有一套科学体系,只是需要去伪存真就是了。”
王婉容笑:“师傅说的不错,道家是从最早大禹时期开始萌芽,历经夏商周的演变,从单纯的治国之道,变成了寻找自然变化规律的方法。不过也正因为道家的这种特性,不容易操纵,对于君王来说非常危险,所以又想用,又害怕。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从唐朝开始,就尝试儒道佛三教合一,从武则天开始,虽然弘扬佛法,实际却以道教之意讲佛。让佛有进取之意,也让道家有退让之心,给道家消消毒。比如僧一行改李淳风《麟德历》,虽然说在天文历法上是一大进步,但是未免有扬佛抑道的用意。实际上在整个科学上是一大退步。”
“这个李淳风不错,最近读新旧唐书,对这个人很感兴趣。晋书《天文》、《律历》、《五行志》都是他写的,编纂《五曹》《孙子》十部算经,增损刘焯《皇极历》为《麟德历》。自己写了《典章文物志》、《乙巳占》、《秘阁录》,《演齐人要术》。虽然错漏不实的地方很多,但是确实是一代天才。可惜李淳风之后,至少在算学和农学方面几乎是停滞不前了。现在用的十部算经也是李淳风的版本。《齐人要术》也是以李淳风所演为最好。”高继冲道。
“李淳风与袁天罡,袁天罡记载多为传说,并无实证,而李淳风为太史令,著述很多。所以李淳风可信,而袁天罡不可信。后世有人传袁天罡与李淳风推背图。可是现在并无这本书。两人合著《太白会运逆兆通代记图》与一般星象书籍没有多少区别。且这本书的真伪值得怀疑,因为旧唐书里面并没有这本书,在新唐书里面才有。”王婉容声音放的更加低,因为她知道有些人用听筒正在偷听别院的东京。
“天文占最不可信,多是牵强附会。但是影响太大,六月日食,都说是刘承祐气运被郭威所夺。楚国,南唐,后蜀居然都相信了。马希萼以此为依据,认为北汉没有能力管楚国,所以在此时反。但是实际上,不管有没有日食,刘承祐都不能成事。真是太荒唐了。”高继冲倒是无所谓。
“就算你偏向道家,也要正本清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行。比如这天文占。”王婉容笑道。
“那是当然,破除天文占,最好的工具就是望远镜。如果能够做出二十倍以上的望远镜,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高继冲道。
“这倒是,不过等等吧,到了你能够自己掌控的地方再做这些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