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京城外八十里地,一碧层林叠翠,驿馆外高头骏马,英姿飒沓。
“王。”昼闫跟在栾子襄的身后,暗藏担忧。
这一路的奔波劳累,也没带医官在侧,万一病倒可该怎么办?他忧心忡忡。
玄色衣袂下翻出赤红的蟒靴,一身风尘霜冷,他深碧眸光投向北方。
“去看着些。”栾子襄打发了昼闫下去,心思已随着风声飘向了八十里外的丽京城。
昼闫犹豫了下,听话的离开,这次出使只带了百余人,在别人的地界,总要多留心些。
驿馆里的小厮领着他去看房间。
驿站外木亭里,只剩了栾子襄一人,孑然而立。
“师父。”栾子襄低唤了一声。
风声一卷,偃师影子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已经不是了,别再叫了。”偃师取下斗笠,半白华发,容颜未老。
栾子襄回过头去,眸光微顿,须臾之间恍若隔世。
他曾以为永远不会衰老的人,没想到再见,却已是斑白华发。
“偃大人。”栾子襄从善如流,一个称呼罢了。
“秦国公找了您许久,本王也曾寻过您的消息,没想到,故人们一个个竟都藏在北央。”
他冷笑了一下,心绪澎湃,握拳低咳了一声。
偃师眉心拧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片刻后,摇了摇头,“你这具身子已经油尽灯枯了,何必还惦记着前尘旧梦不放?”
“你已不是从前,南魏的御医虽然学艺不精,但好歹有汤药煨着,好好将养,比你在北央,至少能多活两年。”
偃师冷着脸训斥,这话里没有半分虚言,但却存了一点儿私心。
栾子襄缓缓收回了手,唇色苍白,轻笑了一声,问:“偃大人从何而来?”
偃师紧抿双唇,“丽京。”
“她也在丽京对吗?”他呢喃着,眼底阴霾中落入了一抹微光,云雾乍破。
偃师沉寂不答。
栾子襄并不在乎,“偃大人送信到摄政王府时,想必并不知道,公主人在丽京,如今知道了,想必是后悔了。”
被戳破了心思,偃师只一叹息,“子襄,老夫千里迢迢来赶来,并非是要拆散你们,但她已经忘了所有人了,就如同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再世为人,你又何必执着,”
“偃大人的意思本王懂得。”栾子襄点了下颌,面色虽更白了些,却心如铁石,没有半分动摇。
“那你何必向北央递国书?千里迢迢赶到这儿?”偃师目光掠过他一眼。
“公主今日记不起来,不代表她永远不会想起来,偃大人,楚先生或许就在丽京城,本王不能让她再出半点差池。”
栾子襄眸光收紧,他永远也不能忘记,当年的惨痛教训,那样代价沉重,一次已是难以承受。
偃师眼神跟着一沉,拧了眉心。
这件事在他心中,也如插了一把刀子似的,谁曾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誓不两立的两个人,最后竟然殊途同归了?
面色青白不定,偃师瞟了栾子襄一眼,有些心虚,若是真被他知道了实情,还不要闹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