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提。”汝华斜瞟了他一眼,搪塞的推着他向外走,“我都拿了你的腰牌了,他们不敢抓我的。”
栾子襄随她走了一步,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万一他们不认牌子,只认人呢?”
汝华含笑看了他,“那我就大喊,是你的王妃,他们要是还不信,那就揍他们一顿。”
“詹尔知道了?”栾子襄气笑的叹了一声,跟着她出了殿门。
“詹尔已经把栾家的人都请出来了,我要是不来见一见他,总不能等他下旨请我到宫中给他当昭仪吧。”汝华眸光微敛,看不清深浅。
“他也就是说一说而已,没有这个胆子。”栾子襄瞟了眼阶前被风吹的打转儿的宫灯。
“去琅嬛宫睡吧。”汝华回眸看向他,目光微眯。
琅嬛宫是她从前的寝宫,倒是许久没有去过了。
栾子襄顿了一下,跟着她向兰轩宫走去,“好。”
一旁宫人犹豫了一下,“驸马爷,兰轩宫可是大公主……”
“知道。”栾子襄微微侧首扫了宫人一眼。
宫人识趣的不再说话,挑着灯笼走在一旁。
隔了许远,守夜的宫人远远的看到有人走来,到几步之远的时候,瞧见了来人乃是驸马爷,便一言不发的推开了宫门。
汝华走进庭中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老树如今,亭台楼阁也如今,几盆娇贵的兰花都还在开着。
“别站久了。”栾子襄缓缓扫了一眼,他也许久没到过这儿就。
往日只怕触景伤情,睹物思人,只命了宫人不准封锁,时时都要清扫。
琅嬛宫空了许久,一时连人手都不够,只能从旁边宫室,临时调了几名宫女。
宫灯一亮,照亮了一片阑珊,仿佛万家灯火同明。
庭中照的一片暖红,几分寂寞清寒,一扫而空。
“驸马爷,收拾好了。”宫女站在殿前行礼。
余光却多少都在向汝华看,毕竟这可是旧人故地,凭着驸马爷三年不沾女色的这份心,谁也没想到,要续娶也就罢了。
竟然还把人带到大公主的宫里来过夜了。
栾子襄摆了手,宫人不敢再多看。
二人比肩进了内殿,具是片刻的忡怔,几疑身在梦中。
汝华翻了翻妆台的抽屉,东西都还在,只不过上边盖了一层白绢。
“没想到还能再回来。”关上了抽屉,她掀开了珠帘,径直躺在了床上。
栾子襄走到床边,替她脱了绣鞋,转身向外走去。
“你去做什么?”汝华掀开纱帐,问了一句。
栾子襄缓缓抬眼,“让他们给你熬药。”
汝华愣了一下,“不差这一顿,你还非要计较上了。”
栾子襄直接吩咐了宫人,转身回到内殿,看了她一眼,“别睡,喝了再睡。”
汝华光脚踩在地上,飞快的吹了就近的灯火,拽着他回到了床上。
“睡觉睡觉。”
栾子襄才迟了一步,就被她给扯掉了腰间玉带,推倒在了枕头上。
他坐了起来。
又被她给趁机拽住了外衣不放手。
微弱的光线里,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紧紧的盯在他身上。
死心塌地的搂了人躺了下去,栾子襄缓缓闭眼。
汝华挣扎了一下,无奈的瞧了眼压在身上的手,“我还穿着衣服呢。”
栾子襄不为所动,“喝了药再说,你再等等。”
汝华:“我现在就想……”
他眉心微紧,“你说的。”
汝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眼前一黑,被蒙在了被子里。
纱裙轻飘飘落在了床下边。
几声轻喘,雪白肌肤上,蒙了层薄汗。
殿外送药的宫女,眼光只敢落在地上,走了两步又退了出来。
两个时辰,这碗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最后只能新做了一碗。
昏昏沉沉里,听到一句似叹非叹,“下次夜里别乱跑。”
栾子襄套了件外衣,点亮了烛台。
汝华睁不开眼的埋在软枕里,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殿外宫女见灯亮了,忙不迭的把药送到殿里。
栾子襄淡淡摆了摆手,宫女立刻如蒙大赦的离开了内殿。
“喝吧。”
他扶了她一把,把药碗递过去。
汝华磨磨蹭蹭的起来,偏头撇了他一眼,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没挣扎一下,她一饮而尽,把碗塞给了他,软软趴趴的枕着被子躺下。
栾子襄放下药碗,随手把地上散乱的衣服归置了。
汝华摸了摸枕下的圣旨,犹豫了片刻。
隔了纱帐,她喊了他一声,“子襄。”
珠帘轻撞,他居高临下瞧了她一眼。
汝华拿出圣旨,瞧向他。
栾子襄俯身接了过来,看也未看一眼,放在了一旁,直接躺了下来。
“睡吧。”
灯火一暗,只剩了一片漆黑。
汝华侧首枕在了他的身旁,静默了片刻,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子襄,你不想知道圣旨上写的什么吗?”
栾子襄微微睁开了眼,“等到明日礼部宣读了,再知道也不迟。”
纵然知道,她与詹尔说了什么,但他对她深信不疑。
汝华欲开口。
却被栾子襄打断了。
他拧了眉心,翻身压在了她的颈间,“不说了公主。”
一只手捂在了她的脸上,片刻后,随着平静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肩上。
汝华闭眼,身上酸疼,极快便也没了意识。
窗外从星河辽阔到东方日出,第二日。
她睡过了日上三竿,身边已经没了人。
宫人来送午膳,她撑着坐了一会儿,就觉得体乏身虚,直接命人撤了。
本想着躺一会就起来,没想到一沾枕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天黑了。
栾子襄下午便回了琅嬛宫,本想等她醒来出宫,没成想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他折子都批完了,她才悠悠转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汝华拧了眉,嗓子有点儿低哑。
“喝点梨水。”他目光微紧,亲自喂她喝了半碗。
汝华缓了缓,眼底才有点儿清明的迹象,一抬眼却见外边儿天都黑了。
她茫然的怔了一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我折腾到你了。”栾子襄眼底幽深,有些心疼的瞧了她一眼,想到昨夜之事,有些后悔。
他昨夜存了几分气恼,失了分寸,有些不计后果了。
汝华顿了一下,他不提还好,这么说出来她没忍住红了下耳尖。
“不准说。”她咬了下牙,撇了他一眼。
栾子襄笑了一下,“好,不说。”
“今夜还宿在这儿吧。”外边天已经黑了,风也冷。
“回去。”汝华摇了下头。
栾子襄眸光微动,思忖了片刻,攥紧一下她的肩膀,“你……起的来吗?”
汝华掀开被子下地,“走。”
栾子襄拿起一旁轻裘围在了她身上,牵住了她的手。
汝华刚迈出一步,面色就白了一下。
昨天不觉得……
栾子襄感觉到手中一颤,愣了一下,却没偏头去看她。
只有点无可奈何的扶了她一把。
他若是回头,只怕她又要红了脸,逞强装作若无其事的快步向前走。
内宫除却皇帝后妃车撵,不得入寻常马车。
他便耐心的陪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宫门。
上了马车后,才回眸看她。
已经走出了层薄汗。
栾子襄微叹了一声,看着她解开了轻裘。
“不准叹气。”汝华又撇了他一眼,唇色殷红,有点悻悻的咬了一下。
栾子襄无奈的迎上她的目光,“你这身体倒是越来越娇弱了。”
汝华矢口否认,“没有。”
“要不要宣个太医一同入府把脉?”栾子襄眼神顿了一下。
“不是!你不要再说了!”汝华沉了沉脸色,已经够没面子了,还要宣扬出去,不要!
栾子襄退让了一步,转了话题,“圣旨我已经命人传到了礼部了。”
汝华目光微动,“你看到了上边写的了吗?”
“虽然没看到,但已经在朝中宣读过了,只不过……”栾子襄目光看向她,“你是不是骗了詹尔?”
汝华淡笑了一下,“他看到明齐时应该很惊讶吧?我若是不诈他一把,怎么能要到这道圣旨呢。”
若是詹尔知道圣旨是恢复明齐身份的,只怕要怀疑她已经知道了实情,昨晚定然不会那么轻易的下旨。
只是他想不到,明齐果真也没有死。
她也已经知道了,他就是站在楚先生背后,暗中指使的人。
栾子襄神色微微凝了一下,握紧了她的手,“你已经知道了三年前的事,与詹尔有关了?”
汝华深望了他一眼,微微叹息,“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只不过一直不敢想下去而已,可是已经有人把事实摆在了我的眼前,我不能无动于衷,哪怕是詹尔,我也不会给他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栾子襄缓缓抿了下唇,他已经想到了,这个人是谁。
是明齐!
因为他拒绝了明齐,所以明齐就选择了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明齐见过你?”
汝华闻言一笑,“她确实见过我,但我当时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对付詹尔。”
她愿意给詹尔第二次机会,可是没想到,这么快,詹尔就指使了赵夫人,找上了她。
原本她已经准备罢手了,可是偏偏他又来挑衅。
“我知道,这些年詹尔做的不好,你不对我说,我也能看得出来。”她眼底微深。
栾子襄略一叹息,“汝华,你可以不管这些的,他做的好不好,跟你没有关系,我不告诉你,也不代表我会任由他得寸进尺。”
汝华微微侧首,“我原本不准备管的,但我怕你狠不下心。”
要杀詹尔,他不能动手。
而明齐不同,詹尔害了明齐一命,明齐要杀他也是理所应当。
“没有了詹尔,我只能选择明齐。”
栾子襄微一抿唇,“明齐见你都说了什么?”
汝华顿了顿,“杀了詹尔,取而代之。”
栾子襄眼底神色闪烁,明齐想要取代詹尔,做南魏的皇帝?
那日明齐见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半,看起来是有所保留,想要试探他的态度。
他拒绝了,她这才找到了汝华,说出了全部的想法。
明齐不信任他,有所保留他可以理解。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汝华。
眉心微拧,一抹凛冽,他郑重看向她,“你不要再与明齐接触,她若是再来见你,让她来找我便是。”
汝华顿了一下,“为什么?”
她能够想得出来,明齐找她,不只为了找詹尔报仇,还有几分多多少少的利用。
但她既然没有隐瞒她,坦然对她说了出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总会有野心的,不为过。
栾子襄望进她潋滟眼底,不忍心告诉她实情,“你答应我。”
汝华微微叹了一口气,抿唇轻笑了一下,“好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答应你就是。”
栾子襄眼底浅淡,“你信我。”
汝华点头,“我自然信你的,只不过明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她若是当真有求于你,你斟酌着别伤着她便是了,她虽然与我不算亲近,但却也从未害过我,到底是我的妹妹。”
栾子襄眼底一抹幽光,没有拒绝,“我会的。”
到了摄政王府,停了马车。
他伸手拦了她,“别走了,我抱你回去。”
汝华顿了一下,“有人看着呢。”
栾子襄淡淡一笑,“怕什么?”
他环住她的腰,轻轻一带便搂了满怀,不疾不徐的迈进府门,走向重明居。
果然四下仆人,都装聋作哑,视若无睹。
汝华轻叹了一声,把脸藏在了他怀里。
“你就是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栾子襄缓缓垂眸,不置可否。
到了重明居,把人放在了软榻上。
汝华枕在一旁,瞧了他一眼,“今晚还批折子吗?”
栾子襄摇了摇头,“你在宫中睡着的时候,都已经批完了。”
汝华愣了一下,偏头应了一声。
“我本还想着,这次进宫单独见一见韩乔,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栾子襄眼底一抹清寒,“韩乔这些年,尽职尽责的守在宫中,有些事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不必费心见他。”
汝华挑了下眉,“护卫皇宫是他的本职,这些年他没有被秦国公收买,也没有为詹尔所用,已经实属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