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磊深切地记着昨晚，他与孙蒙多喝了些酒，便是结伴来到货舱处，寻思着找点乐子。
这渔船上的好货，便是在这货舱里。姿容上乘，身形姣好，干干净净的雏，他们寻了不多时，便将目标锁定在那小不点上。
实在是在海上漂浮了太长时间，他们又许久不开荤了。顾不了这许多，他们借酒壮胆，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将其拉扯出去。
犹记得当时那小不点真挺横的，他与孙蒙花了点时间，才让其顺服些许。
董磊清楚地记着那女子的模样，容颜俏丽，瘦瘦小小的。只要见过一面，便是万万不会将她与其他人弄混了。
想到此处，董磊不由盯着地上之人深思起来。眉眼相似，但气蕴又不尽相同；明明是娇美至极的容颜，那小不点总是带着抹横劲儿，而面前的这个，却是不知不觉地透着一股子冷。
这人就像霜雪，冰得碜人。
而还有一点，致为关键。这人的身形过分高挑，已然不是他与孙蒙玩弄的那个。
董磊心里头有些发毛，总觉着这事透着一股子诡异劲儿。救回来了个跟之前不太一样的人，即便模样再过相像，可他不是瞎子，这分明就是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处移花接木。
不单单是他，周围的其他人也是见过小娘们儿的。那女子本就生得好样貌，自然让人过目难忘。
所以察觉出此事不同寻常的，不止董磊一个。不过是一瞬，已是有人惊叫出声，直直道：“还真的找回来了，可…”
可怎么觉得，这小娘们儿突然有些变化？
众人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甲板之上，整个氛围都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董磊目光扫向周围的人，其嘴角微动，不自觉地显露一口烂牙，语声有些勉强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这救上来的，跟跳下去的，有些像，但又不全像。”
“大哥，我也觉着是这个理儿啊。”孙蒙捧着被割伤的手，亦是在一旁出声，“昨个儿的身形，您也是心里有谱的。”
孙蒙这话一出口，更是让董磊惊疑不定的心里多了些沉重。
现如今，不管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均是杀不得了。在这遥遥海上漂浮着，居然没被逆流吞噬。若飘来的是个死的，倒也罢了。
可若是还活着，于他们而言，该是一件益事。
这人长得和那女子如此相似，完全可以此偷梁换柱。须知道，画像册子可是在收货人那里死死攥着的，到时候一个一个地对照查验，那可就不妙了。
董磊心里头有些后悔，做了这么多年的贩人买卖，怎么这次就接了云都的生意，弄得他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是提心吊胆的。
至此，该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能再出分毫差池。
董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切已是追悔莫及。贪图了一时快活，惹了这许多麻烦，真的是得不偿失。
他有些烦闷地朝身边人招了招手，道：“你，还有你，把这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给弄到船首舱去，看看还有没有救。”说完此句，董磊又停顿了一会儿，像是还在考虑着什么。
孙蒙见他如此，新奇道：“大哥，您这是想做什么？我咋看不明白。”
闻言，只见他瞟了孙蒙一眼，不耐烦地回道：“做什么？咱们玩死了个娘们儿，老天爷又给咱们送来了一个。我可告诉你，这个人若是救活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能碰！”
此刻，得了命令的两人均是点了点头。一人扶着浮板左端，另一人则是在右端，将整个浮板连带着上的人给抬了起来，准备往船首舱所在的方向而去。
董磊看着那二人，又不放心地添了句：“跟船首舱的人说，务必要将其救活。”
“没问题，咱们的郎中医术高深，大哥您别担心。”其一人如此回答后，又对着孙蒙开了口，“孙哥儿，你的手也是耽搁不得，跟着我们一块儿去罢。”
孙蒙本被董磊的话给唬住了，有些神不思蜀。这时被人一唤，才想起自己的伤口还只是粗浅包扎了下。
只见其略略缓过神，脸色已是有些白，便是抬脚跟着那二人一同离去。
董磊见他们三人离去，转首对着剩下的人吩咐道：“这些天，辛苦兄弟们。我们还需五日，才可抵达允宁国，在剩下的这段时间里，还望大家不要放松警惕。只有我们进了云都，才算是将金山银山攥了一半在手。”
这话让众人皆是一番喜不自胜，辛苦了这许久，终究要在不久后得到丰厚的报酬。
虽然过程中出了些许意外，但庆幸的是缺漏可以弥补。想那老天爷如此帮衬他们，只要事情不败露，登岸后，平平安安地将这笔货交出去，便是足矣。
董磊见自己的这番话还是挺有效果的，目光及至手底下的人，其均是一脸向往的模样。至此，他心中的郁结也是消了些许，已是将所有不快尽数丢到九霄云外。
至于那跳海的小娘们儿到底是死是活，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有个替换的人在，不论其情形如何，都必须得给老子救活了！
董磊如是想着，便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走至舱道，打算着回自己的舱房休息一番。
却不想，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噻牙缝儿。
他不过是刚进舱房，瞧见一旁隔板上放着腌过的海鱼，便是伸出手，想着捻出些炸熟的海鱼块儿，补补饥肠。哪知道，有人在舱道上喊了起来：“不好了，货舱里头关着的几个男童咽气了！！”
这下子，害得他把一口鱼肉卡在喉咙里，半天上不去，又下不来。
董磊挣着身子到木床，去够床面上的酒坛子。
只见他猛地一拉坛子，将头贴在坛子口，着急地喝了好几口，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用衣袖子粗粗一擦，董磊沉着一张脸，起身出舱。脚步不停，他再次来到货舱所在的位置。
此时此刻，货舱入口处挤满了人，均是来看其中情形如何。
要知道，死了一个，便是意味着这批货递交时，收货之人会趁机往下压成交价。这对于他们这帮人贩子来说，当真是要掉块肉。
现下，这批货里头，除了妙龄女子，便是一些模样不错的小丫头与小童子。妙龄女子自然是要卖到青楼楚馆去的，而这些还未长成的小娃娃，却是要如数交给那收货人。
是了，这收货人干的就是这种买卖，专门从人贩子手里购买模样上等的小娃娃，送到云都的某些地界里。如此这般，任是谁都想得到不是什么好事儿。
若不是因为其出价过于诱人，董磊也不会接了这档子生意。他不是什么好人，视财如命，贪婪之极。在金银钱财面前，谁人能不见钱眼开？
昧着良心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董磊入到货舱内，便是有一股厚重的霉味混杂着咸腥气迎面而来，惹得他有些不自觉地朝侧旁呕了呕。
只见舱内角落处，均是缩着不少女子。她们面容憔悴，身子瘦弱，显然是不堪海上风波摇晃，精神差到了极点。一些小女童更是躲闪进了舱内放置渔网的地方，小身子徒劳地贴着网面，不想让这些大汉抓住自己。
原本小娃娃的数目就极少，而这几个男童更是费了不少周折，才掳掠成功。
董磊一口烂牙嗟磨着，神色间戾气极重：“好端端的怎么死了？！你们是怎么看管的？！竟是没有早点发现其异常，这死的可都是活生生的金子。”
这责难让在场的人惴惴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撞刀口上了。
董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冷道：“尸首呢？！”
他问话，自是没人敢不答，有人唯唯诺诺地出声：“刚用草铺子卷了出去，怕病气过到这其他人身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前几日不还是正常吗？”董磊得到答案，继续问着，“这一个二个的，竟是全死了个干净？！”
到这最后一句，董磊已是语气更重了，惹得那被问话的人都要哭出来了：“没，没…大哥您忘了，我们之前在姚城掳了一个小男童，不是正生着病，被送到船首舱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