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玉钗,渠芙遥不自觉的瞥了眼花解语,一支通体阴寒纯黑的精致玉钗插在发间,他的皮肤本身偏白,年纪又小,长发仅用黑玉钗高高挽起,红唇黛眉间别有一番风流韵味。
原来这支黑玉钗是花母为花解语订做的。
渠芙遥笑道:“兄台果真有心,在下预祝兄台与令夫人恩爱和睦。”
黑衣少年乌眸暗镶朱红,两鬓碎发微微卷曲,他别有深意的望了芙遥一眼,道:“在下柳归,这位是我的侍卫烙影。”
面无表情的烙影微微拱手向她示意。
渠芙遥扬起眉梢:“官柳低金缕,归骑晚。柳归,果然好名!在下渠扶摇,扶摇直上的扶摇。”落魄太子妃的名号太过响亮,她现在又是男装,还是换个男性化些的名字比较方便。
她指指身边的人:“我弟弟渠小花,小妹玉香。”
“抟扶摇而上着几万里。”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声音低哑又充满磁性:“扶摇,听名字就知不是寻常百姓,不知你们要去何处?”
俊美的脸上蕴着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如炬,带着深深的探究与玩味,看得渠芙遥头皮发麻。
“呵呵,扶摇乃是鼎镜国人,不知柳归要去何处?”渠芙遥对神秘黑衣少年始终有些抗拒,在她看来,雨夜,山村荒野,遇到美男,同上京赶考的读书人半夜遇到狐狸精的概率差不多,凡事小心为好。
破旧的窗门灌进冷风,夹着雨滴,扬起柳归黑色长衣的衣襟,他听出渠芙遥话中的隐藏,并不追问,只是淡淡答道:“自然是回尚阑国成婚。”
渠芙遥松口气,“遗憾”道:“太可惜了,我们要去古怀国探亲,若是顺路,我们还可以一道上路。”
一道精芒从柳归眼中闪过,他眼角带笑:“如此,路上就要多靠扶摇照顾了。”
渠芙遥一下愣住。
柳归继续说道:“我原本就计划成婚前先去古怀国一趟,既然扶摇你提出要一道上路,柳归就不客气了。”
她能不能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往里头跳么。
看着柳归迷人无害的眼睛,完全没有一丝恶意外露,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她只好干巴巴道:“互相照顾,互相照顾。”
第二日,雨晴上路,马车上多了两位不速之客,渠芙遥无语至极,他都能在荒村小店变出一张崭新的桌子,怎么就没有马车呢?
偏偏他态度诚恳,语气和蔼,蚊子还不叮无缝的蛋呢,她想找茬也找不到切入点,只得任由那主仆二人喧宾夺主,上了马车。
这一片都是山路,幽静荒芜,马车簸啊颠啊,颠得人五脏六腑都翻了几个翻,大家都苦着脸,就柳归一人,淡然依旧,泰然自若,高贵出尘的脸,一派从容不迫。
马车忽然停了,渠芙遥半个身子伸出车窗外,问:“怎么了?”
马二已经跳下车,诚惶诚恐的朝一个方向跪下,不停的磕头。
芙遥他们也紧跟着下了车,马二抬手,颤抖的指着前方被挖开的墓门,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人无心之过,不是有意打扰鬼大人您的修行,千万别来抓我们。”
前方有个大土岗子,下边是片草甸子,顶上一个坟,墓门已经被刨开一个口子,翻新的黄泥巴堆在一旁。
“啊~~~~~!”
玉香愣是吓得惨叫,声音回荡在整个坟地上空。
墓道门口还有一把铲子被丢弃在地上。
渠芙遥职业性的掏出白纱布将铲子裹好,放在手中端详。马二惊恐道:“三少爷,快放下,盗墓的东西碰不得呀!”
马二害怕得向后退了几步,浑身颤抖不止,他驾车这么多年,也算是老手了,按照他们的习俗,走在路上,闯霉运遇着开翻的棺材或者坟墓,一要磕头请罪,二要绕道而行,否则就会被恶鬼缠身,盗墓伤阴德,这个三少爷怎么还往坟墓门口走呀!这不是找死吗!
渠芙遥瞪了马二一眼,继续仔细观察手中铲子,铲子的木柄陈旧,加之昨夜大雨,已经开始腐烂,铲子上还残留着墓地的黄泥土,看来盗墓挖坟用的工具就是在这个铲子。
往外的脚印,以及翻出墓门时摩擦的痕迹都凌乱不堪,看来盗墓的人走的很慌乱,不知是在墓中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渠芙遥回头问了一句:“我要进去,你们是在外面等着,还是和我一起?”
玉香拖着小花往后头跑,脸色刷白的摇头:“不去!”
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上回有那么多侍卫陪着去古月郡主的陵墓,已经吓得够呛,这回说什么也不去,太可怕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不吉利的鬼东西。
渠芙遥挑衅的看着柳归,柳归优雅的伸出手:“带路。”
渠芙遥挽起袖子,露出白嫩如玉藕的胳膊,把长袍的下摆固定在腰间,开始活动筋骨,准备进入墓室中。
玉香是又气又怕,就算换上男装,小姐也实实在在是位姑娘家,怎么就做出如此不顾形象的动作来,真是羞人。以后还怎么嫁人呀!
当着外人的面,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渠芙遥哪里晓得玉香的这些想法,双手撑着墓门,一个翻身,灵活的缩进墓洞里。弓着身子,朝柳归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准备下来了。
柳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笑非笑:“扶摇你真是,不拘小节。”
墓道很窄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爬着进去,墓道已经积水,泥土潮湿,腐烂的味道从墓室传来,呛得鼻子发痒,说不出来的难受,大约爬了三四米,豁然开朗,墓室只有一间,大约二十平米的样子,四个角落堆满玉器珠宝,诗书画卷,大多已经腐烂,墓室中央与墓道连接的地方凌乱散布着许多玉器宝贝,大约是盗墓者被吓着,慌乱逃窜的时候落下的。
渠芙遥勇敢,却不鲁莽。火折子可以在墓室点亮,说明空气是能够呼吸的,那么,就这么一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吓人之处呢?
环顾一圈,中央方方正正摆放着棺椁,口沿平齐,棺椁上层的夯土层次分明,没有被打破的痕迹,棺椁与棺材都被打开,也许是盗墓者想开棺检查有没有什么宝贝。
芙遥、柳归、烙影三人慢慢靠近棺椁,脚步轻缓,她是不信鬼神的,但干尸尸变等现象毕竟存在,还有先驱盗墓者被吓得逃出来这个陵墓,里面必然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小心为上。
风从狭隘的墓道灌进来,奇怪又恐怖,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一样。
火折子靠近棺材,里头有个女人,直愣愣的瞪着他们,表情极度狰狞,四肢扭曲,手脚动作幅度都特别大,好像要推开棺材,从里面爬起来一般。
狰狞中带着点惊悚,惊悚里又有些神秘。
女尸身上已见白骨森森,双眼空洞如古井,脸上的表情分明看不清了,还是能感受到她临死前的极度绝望与不甘,痛苦扭曲。
见过上千具尸体,渠芙遥还是被眼前这具阴森的神秘女尸吓得尖叫。
柳归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红唇,贴着她精致的耳垂小声道:“别出声,外面来了一群人。”
渠芙遥双眼瞪得更大了。
三人原路返回,就见着玉香与花解语战战兢兢缩在一旁发抖,四周三十来个手持锄头,扁担等工具的村民将土岗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个老汉子抱着一根黑长板凳,粗着嗓子喊:“你,你们这些偷尸贼,看你们这回往哪里跑!”
老村长发话了,村民们一时愤慨。
“把他们抓去见官!”
“该死的偷尸贼,快把我祖母的尸体还回来!”
“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怎么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
……
渠芙遥黑着脸,总算理清了这些话,原来他们被当做专门偷尸体的强盗了,一想明白这点,她的脸更黑了,就算要偷,也会偷陪葬品吧,尸体偷出去能干嘛?值几个钱?
柳归在墓室里走了一遭,身上依旧蕴着兰芳之华,静静扫了一眼,王者之气威压众人,他淡淡道:“把这个墓里的棺木抬出来,切记不要伤了尸体。”
村长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人放下手中的武器,便到墓地里抬棺材去了。
村长气的吹胡子瞪眼,还没说话,指使人已然成为本能的某男继续下令:“带我们去村子。”
柳归不凡的气度,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戾气,叫人不敢对他说一个不字,仿佛他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必须全力执行,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
连一向张狂傲慢惯了的渠芙遥都被他震住,他的眉眼依旧淡然,不轻不重的语调带着最尊荣的深沉,高贵的气质中隐隐藏着一股来自黑暗地狱的戾气。
村长一声不吭在前面带路,绕过几个弯,很快便到了封矢村。
封矢村,谐音焚尸村,从名字看就不吉利,地处偏远,归夙方城旁边的琅瑛城管,世世代代偏安一隅,村民们织布种田,偶尔几户大户人家外出经商,日子过得还算悠闲。
前段日子开始,坟地里的尸体莫名消失,被人挖走,村子里传言闹鬼了,诈尸啦,人人自危,老村长不信这个邪,组了村里年轻力壮的汉子,白天游走在山上坟地间,专逮偷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