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年的阮丞相不过是文弱书生,以何之力能亲手斩杀纪王?”阮静姝突然轻笑出声:“爹爹,你当年报给皇上的理由便是给
纪王下了蒙汗药之后才能成功将他斩杀,对吧?”
阮丞相沉默不语,看着阮静姝的眼神中闪烁不定。
“可偏偏巧了,我这儿有一份当年的仵作验尸记录,纪王是先被干净利落地一刀斩下头颅,之后才被人给喂了蒙汗药的呢,想必
此事您和皇上都心知肚明?”
“纪王一案,和玲珑有什么关系?”武威将军适时地插了一嘴,见着阮丞相被阮静姝怼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心里头竟然有些风水
轮流转的快意。
“因为,真正斩下纪王头颅的,乃是一白纱蒙面的女子呀!”阮静姝此言一出,阮丞相的面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别再说了!静姝!”阮丞相一把抓住阮静姝的手腕,眼神里满是哀求:“别再说了!”
阮静姝抿了抿嘴角,心中情绪翻涌无比,定定地看着阮丞相道:“爹爹在怕什么?怕我说出你当年认出了那白纱蒙面的女子便是
娘亲却眼睁睁看着她走了?还是怕天山一脉的人寻到我将我也带回冰寒之地?”
在武威将军震惊的神色里,阮丞相痛苦地闭上眼睛:“你为何会知道?”
“因为星宿楼什么都能查到,因为天山上的人,给我送嫁妆来了。”阮静姝轻笑出声,语气里仿佛带着一丝惆怅,她并不想揭开
阮丞相的伤疤,可是那些人已经出现了。
“那些人又来了!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武威将军陡然一震,他被刚刚阮静姝所说的事实震惊了,关心的却是眼前的阮静姝
,这么多年来,关心阮静姝这个外孙女儿,早就成了武威将军的习惯,深入骨髓。
“静姝。”景衍一把将武威将军的手甩开,拿起阮静姝的手腕细细端详,继而对武威将军怒目而视:“你不知道自己的手劲有多大
吗?你弄疼她了!”
武威将军顿时讪讪地将手给缩了回去,反倒是阮静姝看了景衍一眼,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你娘都已经跟他们走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阮丞相目露愤愤之色,突然拉着阮静姝转身就走:“我们去把你娘找回来,
这个丞相爹不做了,大楚的江山社稷爹也不操心了,咱们去天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够了!”武威将军突然大吼出声,眼神复杂地看向阮丞相:“枉我这么多年对你心怀愧疚,不敢将玲珑消失的事情告诉你,原来
你什么都知道!”
三尺高的男人,听了武威将军的话之后,突然松开了阮静姝的手,蹲在地上呜咽出声:“若我当年拉住她的手,这么多年,也就
不会日日夜夜都愧疚于心了。”
十五年前的嘉泉寺,年轻的阮丞相眼睁睁看着往日里柔弱的妻子手起刀落便将那些人给斩杀在地,最后提着个鲜血淋淋的人头
走到他的面前,即便带着白色面纱,可阮丞相就是知道那人是他的妻子雪玲珑。
怔愣之下,眼见着一群白衣人突然而至,将雪玲珑给带走,阮丞相却没出声挽留,呆呆地像个木头人一般站立在原地。
之后,他将纪王的人头送至皇宫,顿时便晕倒在地,将此事忘了一干二净,直到中了百日醉之毒,服下解药之后,那些过往的
记忆却又突然浮现出来了。
面对那些记忆,阮丞相整日里痛苦不堪,却在阮静姝和众人的面前仍旧装作没一点儿事的样子,直到自己一个人待在松柏院里
的时候,无声的泪水才会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武威将军想要怒骂出口,见着阮丞相一个大男人哭成这番模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哼哼一声:“老子就当没有了你
这个女婿!”
可不是嘛,武威将军将自家夫人当年也是同样遭遇的事情瞒住了阮丞相,本以为阮丞相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谁知道到了最后
他才是被瞒得最苦的人呢?
“静姝丫头,你可真是什么都知道啊。”武威将军转眼见着面目平淡的阮静姝,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外孙女一点都不了解,“你接
下来打算做什么?”
将他们都集结到黑牢里,亲口说出了当年的事实,总不会就这么偃旗息鼓吧?
“还请将军将拂云姑姑放出来。”阮静姝看向武威将军,拂云乃是雪玲珑的大丫鬟,当年跟着雪玲珑一起失踪,过了许久才被武
威将军府寻了回来,却成了疯子,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你若要,便直接带走她就是。”武威将军皱了皱眉头,想起这么多年也未能从拂云嘴里撬出一点消息,顿时叹了一口气。
天山一脉,自出天山,可天山山脉那么大,到处都是积雪覆盖,又怎么能找得到天山派的具体位置,更何况天山派本就擅长阵
法机关之术,如若没有去过的人引路,便是费再多的力气也无济于事。
皇上之所以如此忌惮天山,不是没有原因的,甚少出世的天山,一出世便搅起风雨,便是整个苍茫大陆,也没有国家敢轻易动
它。
黑牢的事情就这么轻易解决了,众人出刑部大牢的时候,守卫的士兵们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武威将军便多看了景衍几眼,轻
叹一声道:“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
“今夜多谢你,你不用送我回府了,我和爹爹同坐一辆马车。”阮静姝转身看向景衍,今夜若不是景衍帮忙,她的计划也不可能
进行得如此顺利,既将当年的事情撕了开来,又成功地带出了拂云。
“我们之间何须言谢。”景衍伸手摸了摸阮静姝轻柔的头发,动作轻得简直像呵护一只小猫,顿了顿又道:“别再跟你爹置气了,
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回去之后早点休息。”
阮静姝轻轻点了点头,跨上马车之时还冲着景衍摆了摆手,不过脸上那抹挤出来的笑意着实让人看得心疼。
“静姝,你怨爹爹吗?”阮丞相突然出声,情绪不似方才激动,仿佛刚刚在黑牢里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我很震惊,但自始至终没有怨过。”阮静姝抬起手在阮丞相的背后轻轻拍着安慰。
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人总会犯一些错误,有些只是一笑而过的错误,有些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不是每个人都有正视错误的
勇气,但是那些过往的事情,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