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思绪从远方收回来，认真看向慕容卓的背影。
他未曾见过慕容卓，只是偶尔听扬庚提起。
“王爷……”
慕容卓忽地摆手。
王听诚还未明白手势的意思，却听到后头传来打人的声音，回头一看，慕容晏正扶着晕倒的姚飞白坐在桌前。
有些话不能让外人知道吗？
他虽与姚飞白见面不多，但知道这人足智多谋，只打算混在寒城享份安乐。
慕容卓突然转过身来。
王听诚这才看清了这张脸。
虽不怎么好看，但总觉得眉宇间他曾见过，又说不出是谁，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坐吧。”慕容卓示意王听诚坐下，同时自己也坐下。
王听诚坐到他对面，一时还有些拘谨，目光不知落向何处。
慕容卓和蔼笑了笑，本以为王听诚该是个成熟的男人，不曾想这么年轻。
“薛府的事我听说了，你只是为此而来？”
“不仅是。”王听诚拿出一块玉佩，放到慕容卓面前。
慕容卓不解。
王听诚呼了一口热气，这些天他一直在装，谎话不知说了多少，尤其是公审大堂的时候，现在终于可以大吐苦水，找个人替他分忧了。
“两个月前，扬庚将军来听雨楼，把此物交予我，说是军务繁忙，让我替他到薛府送份过年贺礼，然后就到戎城去了。”
“他当时不紧不慢的，也没表示这事重不重要，似乎送不送都一回事。我也没在意，十天前，便从江城走来。”
“昨日风雪甚大，我恰好躲进途中破庙，又恰好遇见被追见的韩知将军，还有追杀他的四人。密函的事，我就知道了。”
“当时我不愿表露身份，觉得任何事情只要听雨楼插手，都有些变样，当然还有我个人原因。我用了听雨楼的求援信号，唤来接儿子回家的江宗主一行人，然后我们一同回寒城。”
“中途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一步到寒城。刚到薛府，从大门走到后院前，一直没见到人，结果就在后院看到满地尸体。后来燕德成来了，连地面都没看，直冲我就是一句‘还有其他人呢’。”
“我怀疑他知道些什么。公审大堂上，结果不少人反常地对江宗主不敬。”
王听诚将拿来的盒子一开，装的正是公审大堂听审者的亲笔签名。
“这份是姚大人让在场人签的名，我看了一眼，有不少都没见过，估计就是凶手安排的，嗯……寒城门派四十一家，除了燕门，薛府，我认得出来的，里面有二十八家，我能力有限，或如王爷所说，听雨楼名存实亡，未想出办法查那十一家。”
慕容卓拿过名单，略略一眼，便看回王听诚。
他这些天没出门，要么待在小亭中，要么夜里回房歇息。他知道府中有敌人的细作，但始终查不出全部。
能信任的人，寥寥可数。
尤其是慕容晏也被监视了。
正好王听诚来了。
韩知托江悬河送来的信中，曾提到王听诚与扬庚的关系。
他一直想拉拢听雨楼，却对这层关系全然不知，此时也不知王听诚靠不靠谱，能不能替他完成某些事。
他恨不得把扬庚从戎城拖回来，审个一清二楚。
“如果我说我也没辙，你会不会想揍我？”
王听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分明在说：我特想揍你。
慕容卓赶紧将目光从王听诚身上移开，正色道，“我能动用的只有阿晏，勉强还能跟你结盟，陛下那边，也不知被安插了多少人，薛府的事，我能让谁？”
王听诚突然望向姚飞白。
慕容卓与慕容晏同时一怔。
慕容卓道，“他可信？”
王听诚道，“可信，不然我为何让他带我来？”
慕容卓思量片刻，若不是知道公审大堂中，姚飞白那破天荒的官威，他还真不敢相信这人有用。
“若是能找齐人，王爷打算怎办？”
“让姚飞白查薛府命案；府中细作，由阿晏来查；西北那边，有扬庚看着；江湖中，幸得江宗主帮忙。你去过皇宫吗？”
“嗯。”
“陛下身边就交给你了。”
王听诚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难道慕容卓早已安排好，只剩最后的慕容清兰？
若自己不来，慕容卓会让谁去查？
还是皇宫那边，可信的唯有慕容清兰？即便是两位皇子，也有嫌疑？
他不寒而栗，仿佛大武国的朝廷与江湖，都被一只不知名的黑手操控着，逼得明里的人不敢妄动。
世人皆以为，最大的势力是大武国，其次是寒江宗。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世间还有一种势力，创立千载，藏于夜中，堪比大武国与寒江宗，称为尘门。
无人知他们头目是谁，也不知他们藏在暗处的人是谁，在哪。
尘门非善非恶，所为之事永远有人诟病，同时被人推崇，传闻大武国的开国功臣中，就有尘门。
慕容卓突然神色凝重，盯着王听诚。
王听诚暗暗打了个寒颤，涌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全咽回去，他见过很多怪物，无论是食人的还是嗜血的。
他始终认为，世间最可怕的，还是人心，是这些可怕的目光。
王听诚道，“王爷，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慕容卓愣了愣，有种吓坏了小孩子的感觉，赶紧换了种柔和的目光，问，“问个问题。”
“哦。”王听诚心道：一个问题犯得着用这种目光吗？不会是怀疑我了吧？扬大哥每天活在这种地方，怎么活得下去？
“你是不是尘门的人？”
慕容卓鼓起勇气问了这句话，连慕容晏都吓了一跳。
若是尘门的黑手已经伸到听雨楼，说不定天下都有变。
慕容晏也曾怀疑听雨楼会是尘门放在明里的，否则怎会不被任一家拉拢。纵凭怀疑万千，也不敢当面问出来。
他背对着王听诚，只知后者坐着，不知脸上是何表情。
慕容卓正面看着王听诚，结果发现对方一脸看白痴的模样。
听雨楼谢绝天下，也一并谢绝了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