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尹天成看着蓦然出现的黑衣人,不无遗憾地说。
只见黑衣人盯着他俩,眼瞳中彷佛有火焰燃烧起来,似饥饿的猛兽见到猎物般兴奋。
“是吗?”黑衣人嘿嘿一笑:“我也没有想到,我作案手法如此隐秘,也被你洞悉了天机。”
“我还是猜错了时间和地点。”尹天成摇头叹道,别人都是靠武功闯荡江湖,他却是凭脑子行走江湖,如今判断上出现小失误,他有点不能原谅自己。
黑衣人说:“我本不想杀无关之人,可是你自己却掺和进来,那就怪不得我了,只好免费送你们两个一起下地狱。”
“你就是想杀我的人?”辽东亲兵问他。
“是的,我已等候阁下多时。”黑衣人悠闲地说着,摘下了头上的竹笠。
“混帐,也不掂量下自己有几斤几两!”辽东亲兵一声怒吼,剑已出鞘,抬手一招“仙人指路”向黑衣人刺去。他心中暗想,自己武功不低,再加上有尹天成相助,这个歹徒只怕是自己来送死,正好可以帮尹天成破了此案,随便赚点赏银花花。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黑衣人前面所犯的命案中,不乏武功高强的被害人,而尹天成,智慧和武功恰好成反比,以他的功夫,有时候都对付不了几个毛贼。
尹天成看到辽东亲兵手中的剑距离黑衣人的咽喉不到一寸,黑衣人就鬼魅般地消失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见鬼了吗?”尹天成满脸惊愕的表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笨蛋,我在这里。”尹天成身后传来黑衣人阴森的话语。他急忙回身一看,发现黑衣人已经骑在辽东亲兵的马上,讥笑地看着他俩。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轻功!尹天成心内寒意陡生,感觉到自己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眼下情形不妙,稍有不慎只怕是两人都会被黑衣人取了身家性命。想到这点尹天成心里不敢有半分松懈之意,他急忙拔剑相助,飞身一剑朝着黑衣人攻去。只可惜自己笨拙的剑式还没有挨到黑衣人的身体,就给他一脚踢倒在地上。
看到这个场景辽东亲兵这才相信尹天成真的是武功平庸,但是时间根本不容他多想,多年的征战生涯已经让他手中的宝剑习惯性地再次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出手了,他的左手只是轻轻的摆动,一股红色的粉末就已撒在两人脸上。尹天成暗叫声:“糟糕!”还没能及时躲闪就觉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天成从昏迷中醒来,映入眼眸中是一名白衣女子的背影。
“你醒了?”白衣女子闻声放下手中的书籍,轻声对他说道:“床前有碗汤,可以解你体内的花毒。快趁热喝了吧。”
床头果然有碗汤,热气腾腾,一阵令人舒适的药香悄然潜入尹天成的鼻中。尹天成心知这是不可多得的补品,端碗就把它喝了精光。汤才落入肚中,他就觉得全身的疼痛感全无,人也精神起来。
看着白衣女子的背影,尹天成迟疑地问:“姑娘,是你救了我?”
“冰天雪地,行人绝迹,除了我,还有谁会救你?”她说话的时候,尹天成看到桌上的烛火无风却闪了起来,片刻后又恢复常态。那是一支玉色的蜡烛,火焰燃烧着七彩的光亮,尹天成从没见过这样的蜡烛。奇怪,窗外还是白昼,屋内光线又不昏暗,她为什么要点蜡烛?
“那送信的辽东亲兵了?”尹天成又问。
“死了,凶手也走了。”
“你为什么不救他?”
“我又不认识他,为何要去救他?”听那白衣女子淡淡的口气,倒像是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尹天成急道:“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你担心他的命,难道就不担心我的性命?”白衣女子反问他。
是啊!尹天成暗想:她一弱女子,能救我已属不易,再说凶手武功极其厉害,她能平安脱险也是万幸。我还是赶快回到府衙,请义父调兵捉拿凶犯才是要紧之事。
尹天成站起身来,准备郑重地向她道谢,却看到她手一扬后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坐在床边和我说话吧。”
尹天成心想此乃礼数也,我可不能因此坏了她的名节。于是他重坐回床前问:“难道我们以前认识?”
“是啊,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时间太长,长到你都忘记呢。”说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又拿起那本古书看起来。
“姑娘可否转身,容我一睹芳颜,让在下知晓你是哪位故人?”说话的时候,尹天成开始细细打量着房屋内的一切。
他蓦然发现屋内竟然全是一片洁白,墙是白的,窗棂也是,所有的家具,摆放在壁柜里的古玩也是纯白,就连刚才盖在身上的棉被也是如玉般洁白。虽然闺房面积不大,却处处透露着一股古朴典雅的气息。
尹天成还想开口发问,却见白衣女子站起身来,离房而去。
等了半天,女子也没有回来,尹天成百般无聊,于是起身走到桌前,坐在白衣女子方才坐过的椅子上。这时他才发现这把椅子竟然不是木材制成,而是一种他从来也不认识,形如玉石的材料。烛火又闪了起来,瞬间熄灭,只留下半截烛身陪伴着孤零零的尹天成。
一阵清风掠过,桌上那本古书被风吹得哗哗直响,尹天成好奇地拿起书本,就看到斑驳的封面印着三个类似篆文的古字:《山海经》。
“既然公子喜欢这本书,就送你做个纪念吧。”尹天成听到白衣女子的声音从屋外很远的地方飘了进来。她怎么知道我在看书?尹天成心头一惊,快步走出门外,映入眼底的全是一片雪色,空旷的地面上没有任何足迹。
“那支蜡烛也送给你吧。”这次的女声就在他背后响起,尹天成回头张望,却不见丝毫人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在故弄玄虚?正在尹天成内心猜疑之际,女子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时候不早,公子也该回去呢。我不便见人,就不送你了。”
听到主人下了逐客令,尹天成也不好久留,他把《山海经》和半支蜡烛装在怀中,隔空敬礼说道:“那在下就告辞了,改日再来贵府,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许久没有回音,园内一片寂静,寂静得不像是人间所有。尹天成看主人没有应答,只好跨出门槛,穿过走廊,伸手推开大门,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外,一名过路的行人就撞在他的身上。
那人张口就骂:“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明明是你撞在我身上,却把责任推在我身上,你可真是不讲理!尹天成正待开口反驳,那人也看清了尹天成的面容,满脸谄笑地说:“原来是尹捕头啊,大冷的天不在家里呆着,还出来办案啊?”
尹天成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熟人,城东打更的赵勇,就笑说:“我说怎么就撞到你身上……”话尚未说完,赵勇就点头哈腰地说:“那是小的和你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在意,可犯不着为小的动气。”
“天气严寒,你为何还在外面闲游?”
“小的看天色还早,想买壶老酒回去喝上几杯,睡个懒觉,晚上也好有精神起来打更。”
“说的也是,我也是刚从这户人家出来,准备回去休息。”尹天成还惦记着辽东亲兵的案子。
“啊,尹捕头不是说笑吧,你从这家出来?”赵勇一脸惊恐之色。
“怎么,这家去不得吗?”尹天成边说边回头看去,这一看让他也心里吓了一跳。这哪是什么住户人家,明明就是个荒园!破旧的大门已是残破败坏,屋檐上堆满枯黄的杂草,悬挂于门屏上的匾额题着两个大字:梅园。
“尹捕头,你是不是见到鬼了?”赵勇话未说完就撒腿离去,生怕尹天成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染到他,荒废的园门口只留下惊魂未定的尹天成。
尹天成知道梅园以前辉煌过,它的第一任主人可是前朝的侯爷,后来因贪污被皇帝削职为民,发配到岭南,梅园也跟着衰败起来。虽然后来也住进几户人家,可是这些在梅园的住户都在园内死过家人,而且还是暴病身亡,久而久之,人们都认为这园子有股晦气,到了最后一户万姓财主因为妻女死在园内搬回原藉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买园居住。再到后来,只有些流浪汉敢借宿于梅园之中,本也相安无事,可是五年前有三名乞丐住进梅园,第二天却不明不白地死在里面,死因至今还是个谜。自从发生这件怪事后,梅园彻底成了人们心中的鬼园,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去了。
我是活见鬼了吗?尹天成暗自发问,虽然他早就听说过关于梅园的诡异传说,但是心里犹自不信。因为办案几年来,假托鬼神犯案的人他可见多了,可是刚才在园内发生的一切却无法用常理解释。他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刚才白衣女子送给他的书和蜡烛,又让他面露惊色。那本《山海经》竟然变成一堆冥纸,手指轻轻一捏就成纸末随风而散,只有那支蜡烛却仍是原样无任何异变。
这突如其来的诡遇,彻底让他的好奇心战胜满脑的恐惧感,他定下神来,把蜡烛放回怀中,抬手推开残破的大门,再次返回梅园。
园内一片荒废,雪早已消停,尹天成耳中满是如泣如诉的风声,刚才还是一片温馨人家的景象已尽数消失。尹天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他刚才歇息的闺房,哪有什么白衣女子,满目都是残砖破壁,废旧的家具上油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木材,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他睡过的那张床,只剩腐朽的床板,上面肉眼可见几处水渍。地板上的灰尘留下几个足迹,那是尹天成方才和白衣女子聊天时走过的脚印。尹天成虽然是惊讶万分,但出于职业本能还是细细地把房内搜查了一遍,却找不到白衣女子留下的任何痕迹。她还真像是个鬼魂一样,凭空地消失了。
这可真是怪事,难道白衣女子和凶手是一伙的,联手布个鬼局与我?尹天成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算了,我还是先回衙门向义父禀报案情吧。主意已定,尹天成转身朝门外走去,独留满脑的疑问丢在房内,如阴云一般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