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映着王公公那张捉摸不透的脸,他指着桌上的东西问身边服侍他的小太监问:“是谁又来送礼呢?”
“回公公的话,这些是张国师送来的礼物。”
王公公又问:“那这盒了?”
“是林知府,不,是林培恩送的礼。”小太监猛然意识到林知府已削职为民,慌忙改口。
“啊?他也给我送礼?赶快看看是什么。”
“奴才已经看过了,是黄金五百两。”
“素闻林培恩为官清廉,这五百两只怕是他的全部家当啊。”王公公感慨地说。
“和国师的礼品相比,实在是太寒碜了。”
“张德瑞又送我何物?”
“是三箱上好的于阗玉。”
“快打开给我看看。”王公公眼睛都亮了,情不自禁将手伸入了盒中,把那些珍玉拿在手中把玩着,轻轻地触摸着,冰冷的玉石仿佛有一种温暖满足的感觉,从指尖直传到他内心的深处。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抚摸女性胴体的感觉。
他完全沉醉在这种感觉里,似乎已经不能自拔。良久过后王公公长叹一声,缓缓地把手中的玉石放回盒中。眼中虽然还有不舍之情,说话的口气却是斩钉截铁:“把它给我收回去,放在内室。”
“公公你不喜欢吗?”小太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喜欢啊,喜欢得不得了,可惜我不能收。”王公公叹道。
“为什么啊,这么珍贵的宝贝,不收真是可惜。”
王公公如鹰一般的眼睛死盯着小太监,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王公公问他:“你说林培恩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送礼与我?”
“林培恩当然是救子心切,公公您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句顶万句,只要您开口,皇上自然会赦免尹天成。”
“不错。可是张德瑞为什么也要送礼?他可和尹天成没有半点关系,犯不着为他求情。”
“奴才不清楚,不过既然来送礼,必然是有求与人,即使今天不求您,难免日后也会相求。”
“张德瑞是得道高人,自然明白修心的重要性,何苦沾染红尘之事?再说他在皇上面前受的恩宠,并不逊色于我,他为何要求我,又有何事能求与我?”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小太监不敢多语。
“那你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两份礼物呢?”王公公笑道。
“奴才这就安排人退回去。”
“愚蠢!这时候退回去,岂不是得罪他们?马上把这两份礼品封存,贴上封条写明日期,盖上我的官印。”
“奴才明白了,公公您是在观望,那边得势,你就收下谁的礼物。”
“你还是太幼稚,不懂官场之玄机。即使是林培恩官复原职,我们也断不能收他的贿赂,还得把这份礼盒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公公你这可把奴才弄糊涂了,为什么要退回去?”小太监一头雾水,三天两头都有人给王公公送礼,他都笑纳无误,为什么今天如此反常。
“你要记住,宁可得罪贪官,也不要留把柄在清官手中。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倘若某天沦为阶下囚,落在贪官手中,你还有活的希望,可是你要是落在林培恩这种自炫为清流的官员手里,只怕是难逃一死。”
小太监听得是心惊胆颤,他忽然明白一个道理:王公公能执掌大内总管一职二十余年,绝不是因为深受皇上恩宠那么简单。
“好了,你歇息去吧,我要进宫面圣。”
半夜三更,王公公为什么要进宫?小太监不明白,也不敢问。
寒夜,无月也无星,皇上正躺在床上看书,王公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王贵,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奴才最近一直失眠,想找陛下讨个药方治治我这顽疾。”
“看病就应该找大夫,你怎能来骚扰朕?”
“奴才该死,其实是奴才睡不着觉,斗胆来找圣上聊天解闷。”王公公跪下请罪。
“朕看你不仅仅是想聊天怎么简单吧?”
“皇上圣明!奴才是在想高丽使团的那颗九龙珠是否真的价值连城?”
“呵呵,你又想提醒朕,难道你也朝臣一般,以为朕今日朝堂之上真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就在他俩对话的时候,一个宫女走上前来把那枚九龙珠交到王公公,他看着珠上那片极小的红色污垢面有所思。
皇上问他:“这是人血吗?”
“回皇上,老奴嗅过,有股怪异的腥臭味,不像是人血。”
“会是骊龙血吗?”
“有可能,奴才不能断定。”
“王贵,你对今日此事有何看法?”
“奴才不敢妄言。”
“尽管说来,朕赦你无罪。”
“高丽此番出使我国确有可疑之处,宝珠乃稀世珍宝,也不清洗一遍就放入宝盒进贡圣上,难道他们根本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是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皇上又问:“王贵,你说尹天成冤还是不冤?”
“奴才不知。不过我听说尹天成办案期间和众多武林人士私交过密,而林培恩又掌管京师的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府,有谋反的本钱。”王公公边说边偷眼观察皇上的反应。
“表面看起来如你所说,实际上并不足虑。如今四海承平,武林经过朝廷多年的打压,根本没有和朕抗衡的实力。而林培恩手上那点兵源,还不如禁军一个营的兵力。尹天成是聪明人,此时谋反,无异是以卵击石,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人心隔肚皮,圣上还是小心提防。不过,奴才觉得那个冒牌的丁吾疑点甚多。”王公公久经官场,练就一套圆滑的好手段。看风向不对,忙转移话题。
“有何疑点?”
“奴才据他在朝堂的表现,虽蛮横无理,不服王化。却不像妖,倒和神仙有几份相似。”
“王贵你见过神仙?”
“没有。”王公公忙上前谢罪后说:“奴才的意思是,他身上没有常人所说的那种妖精邪气。”
“可是今日你我都亲眼所见他现出虎身,分明是个妖怪。”
“古书记载,众多神灵皆为兽身,日神是三足乌,女娲娘娘也有蛇尾。”
“朕今天似乎听到他自称姓陆名吾?”
“老奴也听到了。”
皇上看着手中的《山海经》缓缓地读道:“‘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假如他说的是实话,那他不仅不是妖,还是天帝的使者。”
“但是李永贤有句话也没说错,圣上所贵为天子,但也不能识别妖邪。所以老奴只能讲这个丁吾身份有疑。”王公公又说:“老奴还有一事不明。就是国师今天朝堂上除了要求把丁吾押在白云观外,没有其它进言。尹天成和李永贤相争之时,他也不发一语,行为让人费解。”
皇上放下书本,神态已经平和,他问王公公:“尹天成在天牢怎么样了?”
“尹天成是朝廷重犯,奴才已经吩咐下去,着他单独监禁。”
听到这话,皇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原来尹天成犯得是谋反重罪,按规矩应囚禁在内监。内监牢房狭小,少则关五六人,多时有十几人。这些犯人,亡命之徒居多,尹天成本是捕快,若关了进去,必受牢头和众囚犯欺侮,就是被打死在牢中也极有可能。王公公揣摩皇上还没有杀他之意,就把他单独监禁,做个顺水人情。
“你有时间代朕去探望他,看他可有怨言。”
“奴才正好睡不着觉,今夜便去。”
“也好。”皇上又吩咐一名宫女交给王公公一把宝剑,那是从陆吾身上缴获的金虹剑。
“朕观此剑不像凡兵,你不如带去让尹天成鉴别是何神兵。”
“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