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问均再次发呆的瞬间,绣着饱满盛放兰花的衣袖忽在眼前一遮,脸上再度承受了火辣辣的巴掌。
“啪!”
沉重的声音不是来自李问均被掴的脸面,而是这顶软轿前方的轿轴,经不起咱这位看似挺瘦弱,实则相当有重量的李公子狼狈一压再压,而断塌下去。
轿轴一断,轿子不由自主往前倾斜,刚才是李问均为逃避恶狗而扑轿里姑娘。
但现在,却是那长着一张极佳面容,身穿上等锦缎,显得无比端庄优雅的姑娘——被人盛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幽兰郡主,以无比热情奔放的姿势迫不得已扑向了李问均。
然而,纵然美人扑怀,李问均这刻也无福消受;因为那只咬得他臀部露光的凶恶狼狗,这时再度摇着尾巴,呲牙咧齿从他身后扑过来。
被美人打巴掌总好过给恶狼狗咬屁股,几乎不用比较,没有犹豫,李问均在压塌了轿轴之后,那眼角无意掠见恶狗扑来的英勇雄姿,当即吓得面如土色,也不管他接下来的动作能不能躲过恶狗袭咬,竟然直接跳将起来,整个人以熊抱的姿势跳进轿内。
狠狠与冷兰若撞在了一起,当然,他这一跳可不容易,因为他原本是半趴着的姿势,这一跳,为了将自己整个身体缩进轿内,他下意识伸手去攀扶可以着力的地方,然而,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这双手本是往轿中的坐垫攀去的,却因为冷兰若突然前倾。
他一双狼爪再次袭上了冷兰若这个冰山郡主。
双手所碰到之处是坚实的骨感,李问均心下一喜,以为他这次终于攀对了地方,虽然没像他预想的那样扶到坐垫,但也好歹攀到了人家姑娘胸部以上的肩头。
然而,李问均这一分微末的惊喜还未维持够三秒钟,便被现实无情地打破了。
因为他扑得狼狈,扑得猛烈,脚下并不稳当,他这两手刚刚攀上了冷兰若肩头,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将自己身体缩进轿内,外面那头凶狠的狼狗却已一口咬住了他露光的臀部。
它咬就咬吧,咬的同时,还不忘恶狠狠拽着李问均往外拖。
狼狗可不是一般的狗,它体型巨大,力量也十分惊人;它这一拖,这百来斤的李问均惊恐之下立时被它拽得往外倒退。
他这一倒退不要紧,要紧的是被他攀着肩头的冷兰若。
李问均对那头凶狠的狼狗怕得要命,这会当然不会松手,非但不肯松手,还拼命想要借助冷兰若往轿里躲。
所以,他两手就那么自然顺着冷兰若的肩头滑下,一下到了冷兰若胸前的衣襟上。
李问均这会早被吓得三魂少了七魄,哪里还顾得上他的手扯到什么,反正扯到什么他便拼命拽着不松手。
结果,冷兰若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前的衣襟就被李问均这个惊恐万状的男人给生生撕裂开来。
“哧”一声布帛裂开的声响,响在秋日沉沉的午后,实在有点令人精神亢奋的作用。
响得冷兰若真想就此晕过去,然而,她非但不能在这时晕过去,她还得倒霉的陪着李问均继续在人前出丑。
衣襟裂开,胸前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就连里面粉红的肚兜也现出大半。
轿倾,狗拖。
美人扑怀。
被狗吓得面无人色的李公子,还被一位美得空灵脱俗如空谷幽兰的美人给压出了轿外。
这位气质优雅脱俗的美人,还是一位热情奔放的美人,瞧,她胸前露出了雪白的肌肤,浑圆高耸的酥胸虽裹在肚兜里,但那若隐若现的形状,才更令人血脉贲张。
说起来话长,但这一切发生其实不过在眨眼间。
以至于被李问均扑倒的轿夫们愣愣的没有一点反应;眼睁睁看着李问均扑入轿里,将轿轴压断,又再扯着幽兰郡主衣襟,将人从轿里带了出来,还裂乱了衣襟,露出诱人的肌肤,以无比大胆的姿势狠狠抱在一块,因这轿子前倾的关系,而最终从里面滚出到了众人眼前。
不过,众人皆惊愕在这香艳的一幕时,那只凶狠的狼狗可不懂得欣赏,它看见李问均跌了出来,在他双手还死死拉着冷兰若被他撕破的衣襟时,它松开了尖牙,却一头朝李问均腰部扑了过来。
冷兰若这会还扑在他怀里呢,看见狼狗凶狠的一扑,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忍不住当场尖叫起来:“啊!”
一声高亢惊恐的尖叫,终于将轿夫们的魂给叫了回来,那些跟在轿后面的护卫,也姗姗来迟的跑了过来。
有人驱狗,有人护着冷兰若站起来。
“郡主?郡主?你没事吧?”冷府的护卫将冷兰若保护起来,他们身后,才有个丫环急急忙忙奔跑过来,她一眼只看到轿子塌陷坐地,却并不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幕。
因为刚才,她临时去上茅厕了,她看见轿子塌坐当场,因为关心冷兰若,自然远远惊呼了起来。
然而,莫言不嚷叫还好,她这一叫嚷,立即引得周围的百姓们对着一脸铁青的冷兰若指点着窃窃私语起来。
“啊,听到没有,这位与男人在大街上抱在一起的姑娘居然是郡主!”
“去,郡主又怎么样,人家爱抱谁抱谁,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可有人管得着呀!”
“你们看她那身绣着兰花的衣裳,看看这轿子的标识,这位可是咱帝都有第一美人之称的幽兰郡主啊!”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认出来了,听说她从小就与谁订了亲的……啧啧,眼下这事哟!”
……
百姓们指指点点的私语声虽然不高,但却句句戳心,还字字清晰入耳。冷兰若听罢,脸色当即一阵青一阵红。偏偏另外雇地轿子一时又还未到,她就是想躲也无处可躲。
冷兰若气恨之下,眼里戾毒之色大盛,目光转向刚才嚷破她身份的丫环莫言,双眼一瞬冒出火来,她气急攻心之下,连优雅举止也忘记保持了,居然自遮盖胸前破裂衣襟的衣裳下伸出手来,对着莫言诚惶诚恐的脸,狠狠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声音响得令旁边窃窃私语的百姓们浑身都颤了颤,一时间皆目露惊恐,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
“阿黄,你又调皮了……嗯,你还给我闯祸了。”
就在众人都怔在冷兰若那凶狠的巴掌声时,斥喝的声音喘着粗气从街道另一端传了过来。
众人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公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斥责喝住那条模样凶狠的狼狗。
“还不给我乖乖蹲好,给人家陪罪。”
原本凶狠的狼狗看见那年轻公子不悦的眼神,在听闻他斥责声后,居然立时收敛了那副吓人的凶狠模样,而十分温驯乖巧听话地夹臀收腹蹲坐在地上,虽然一双眼睛还骨碌碌瞟着李问均不停转动,但它却十分听话地伸出前爪对李问均做出作揖道歉的动作。
李问均脸上仍露着惊恐的表情,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头狼狗,因为双腿发软,半晌都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
“这位公子,你身上一定带有霍莉香的香囊,对吧?阿黄一直对霍莉香的味道反感,但凡嗅到这种气味,它都会疯了般追着人咬去。”
“今天这事真是抱歉。”年轻公子身后,这时也接着跑了几个人过来,看样子,应该是护卫模样。
“这样吧,请问公子你府上在何处?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府,当然,你身上一切损伤,我都会赔偿负责到底。”年轻公子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并没有因为李问均狼狈不堪,而露出鄙夷或嘲笑的神色。
他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注意到李问均的裤子被他的狗给咬破大洞,他略略侧目,身后的护卫立时有人拿了一件长袍过去给李问均套上。
再然后,很快,又有人抬着一顶轿子飞步而来。
“公子,请你上轿吧,我让人送你回府。”年轻公子十分好商量的模样,礼貌周全对李问均嘘寒问暖。
当然,对于另外一个间接受害者冷兰若,他可就完全做到了视若无睹。
在他心里,那条狼狗伤的是李问均,所以,他身为阿黄的主人,理所应当对李问均的一切负责到底。
但冷兰若么,跟他可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所以,他自跑过来喝住那条模样凶狠的狼狗之后,一直就将在轿子旁边站着的冷兰若给忽略到底。
李问均在那些护卫的搀扶下,巍颤颤站了起来,好半天才终于回魂了。
在那些护卫即将把他送进轿子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冷兰若铁青着脸,两眼泛着诡冷阴狠的目光静静地一声不响盯着他。
“这位小姐,真是对不起!”李问均想了一下,挣开了年轻公子的护卫,跛着足走到冷兰若跟前,一脸羞愧之色,但语气十分诚恳对冷兰若道歉,“刚才我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咳,总之,对不起,今天的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请问小姐府上是?”
冷兰若阴着一张脸,双眼隐隐泛着诡冷阴毒的目光,不动声色瞥过李问均浮肿的脸。
她没有理会李问均,一瞥之后,她将视线投向了那位正在低头训斥爱犬的年轻公子。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帝都当街纵狗行凶!”
冷兰若眼神一转,她身边的护卫立时走到那位年轻公子跟前,恶形恶相喝问起来。不过,他可不仅仅是冷喝那位年轻公子,他手里还对着那位年轻公子的脖子递了一把寒光晃晃的长剑过去。
如果是普通人,被一个黑面神似的护卫拿剑架着脖子,此刻只怕早就吓得双腿打颤,脸色发白了。
然而,这位逗狗的年轻公子,非但脸色没变,他简直就当没看到那柄架往他脖子的利剑一样,继续十分有礼地,微笑着,对李问均说道:“这位公子,我的人就在这等着,如果你处理完了,他们随时可以送你回府。”
冷府的护卫见他不鸟自己,当即怒不可遏,原本只是的虚张声势的长剑,突然便贯了力道,往年轻公子的皮肤压去。
“大胆,竟敢对我们郡王无礼!”一声斥喝伴随的可不是一把长剑,而是数把反光刺眼的大刀同时齐齐架上了那名冷府护卫的脖子。
冷兰若眼睛一转,声音冷漠无情,毫无半点温度,淡淡响在了那位年轻公子耳边,“不知这位公子是哪里的郡王?”
闻言,年轻公子眼里忽现奇异之色,这才第一次抬头正眼望向冷兰若。
一般人家的姑娘遇到眼下这种事情,只怕早就躲在轿里不敢出来见人了;她倒好,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当刚才那一幕没发生过一样,优雅冷静地站在这里,微昂着头,即使一身狼狈,仍不忘维持她优雅的姿态,以高傲的表情目空一切睥睨别人。
还用这等轻漫不屑的语气问他。
嗯,他刚才似乎听到她身边的婢女叫什么郡主来着。
年轻公子目光在冷兰若身上转了转,随即嘴角勾出一抹恍然的笑容。
“我姓钟离。”
“钟离——!”冷兰若低低重复着这个姓氏,垂下双目,一瞬露出愤眼的冷芒,不过,这冷芒却被她长睫十分严密地遮掩在眼底,她极佳面容上,仍是一派冷漠优雅的平静模样。
很好,他竟然是德昌王爷的儿子!
就在这时,冷府护卫终于雇来了另一顶轿子。
冷兰若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李问均,也没有跟他说一个字;仿佛李问均在她眼里就是透明的空气一般。
轿夫轻轻压下轿子,冷兰若端着优雅步伐,微微弯腰坐了进去。
李问均看着轿子走远,半晌还愣在原地发呆。
钟离昊痞痞笑着,目光闪烁地瞥过李问均浮肿的脸;又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冷兰若所乘的那顶轿子。
随后上前拍了拍李问均肩膀,淡淡道:“这位公子,人已经走远了,你身上的损伤得及早回去治疗才行,不然会落下病根。”
被钟离昊这么一拍,李问均那醉得七八分的酒这才似乎完全清醒过来,对于这仿若荒唐梦一般的事情,他也才恍然记起,害他作尽丑人的罪魁祸首正摇着尾巴,悠悠泛着轻蔑的目光盯着他。
李问均怕那只蹲在地上的大狼狗,但他不怕钟离昊。
“你这——”他咬牙切齿刚才大骂一顿钟离昊,但混沌的脑子忽地灵光一闪,突然记起刚才他似乎听人说起这小子的身份是——
郡王?
这可是正宗的皇亲国戚!
认清这个事实,李问均满腔怒火立即噗一声湮熄了。后半句咒骂的话也随之被逼吞回肚子里。
钟离昊似是没察觉到李问均那陡然变来变去的神色般,仍旧痞笑着,十分友好地拍拍他肩膀,目光闪动着,透着几分语重心长和味道,“兄台,我劝你以后最后不要再带有霍莉香的香囊上街;否则难保哪天就会重蹈覆辙。”
他说完,也不理会李问均,自顾负手便离去了。
而他的护卫则尽职尽责将李问均请上轿,再将李问均送回李府去。
冷兰若回到府后,立即召了人秘密调查李问均与钟离昊两人的底细。
之后,她立即花重金让人暗中将那两个背景复杂的人除掉;她在闹市当中所受的耻辱都是因为那两个人造成的,无论如何,那两个人不能再活着。
不过,她一边瞒着自己父亲与祖父;一边花重金聘亡命徒杀害李问均与钟离昊时,根本没料到,这件事情的发展已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一个是忠勇侯之孙;一个是亲王之子。
两个同样有复杂背景的人,根本不是区区几个为钱拼命的亡命徒可以对付得了的。
在她得知暗杀失败的消息后;又开始积极转动她自诩聪颖过人的脑袋,飞快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纸终究包不住火。
太后的弟弟,冷兰若的爷爷冷丰年很快就知道了在帝都闹市区发生的这出荒唐事。
在冷丰年召了冷兰若到正屋,正详细询问事情经过的时候;忠勇侯李昌盛不但早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而且还押着他那个不成材的孙子李问均亲自到冷府登门谢罪来了。
李昌盛当然不会将责任推到一只畜牲身上;所以他见到冷丰年,第一句话就是放下老脸,替李问均赔罪。
按李昌盛的意思,李问均既然都与冷兰若有过亲密接触,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李问均自然得对冷兰若负起责任来。
冷丰年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直接回绝;而态度模糊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李昌盛以为人家姑娘不好意思羞于开口,但自以为是的认为冷兰若已经答应嫁给李问均,随后乐颠颠离开了冷府。
“爷爷,你怎么能答应他?李问均那个人你也看见了,那个人就像这地上的烂泥一样,你怎么能!”
“再说,我从小就与六殿下订下婚事,你明知道我心里除了他,再也装不下别人,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倾向要将兰若嫁给那种人。”
冷兰若当时一直站在帘后偷听,眼见李昌盛爷孙俩走了,她便再也忍不住跑出来,将满腔恼怒都发泄在冷丰年身上。
“兰若,你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都是喜欢谁嫁给谁,平日你的优雅端庄呢?你知不知道羞耻?”冷丰年忽见她从帘后跑出来,当场就冷下脸,毫不留情地冰冷训斥起来。
冷兰若勾了勾嘴角,一脸委屈地看了她父亲一眼,随即眨着无声落下的眼泪,咬着嘴唇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万顺。”冷丰年冷眼瞥过冷兰若纤弱的背影,看着坐在一旁的儿子,沉声道:“这几天,你让人盯着兰若,千万别让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免得到时产生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父亲,你放心吧。我会让人盯紧她的。”
冷万顺想了一下,道:“对于今天这事,父亲你想怎么处理呢?难道真要将兰若嫁到李家去吗?”
冷丰年默然叹了口气,道:“你刚才也看见我怎么对忠勇侯说了;这事——暂且先拖着他,先静观其变,只要不让事态恶化下去,我们总有办法推了李府这过份热情的好意。”
“但千万可不能让这事传到宫中;尤其不能传到太后耳里;否则兰若与六殿下的婚事只怕……嗯,眼下看来只好先缓一缓,等这场风波过去再说。”
冷丰年斟酌了一会,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父亲,我觉得应该尽快让兰若与六殿下完婚才是正事,我怕事情拖得越久反而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来。”冷万顺看着皱眉沉思的父亲,想了一下,提出心中疑惑,道:“而且,我觉得今天这事好生蹊跷,李家公子喝得七八分醉,身上带有霍莉香的香囊;那么凑巧就碰上了小郡王钟离昊那只闻不得霍莉香的爱犬。”
“万顺,你想多了;事情就是巧合而已;难道你认为还会有人故意安排这一切来玷污兰若的声誉吗?”冷丰年不赞同地摇头,两眼满是沉思之色,“你想当时她若是一直坐在轿子里不出去,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身份;若真有人苦心安排这一切的话,难道还能算定兰若会走出轿外;还被莫言那丫环叫破身份,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若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能将每一步每个人的反应都算准的话,那这个人也未免太可怕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那么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就是针对冷兰若而设计的;可这帝都有谁跟她有这么大的仇呢?
冷丰年心下念头电转,兰若平日足不出户,就算出门也不会泄露身份;更甚少人知道她的真正容貌。
有谁会为了做如此冒险未必成功的事,而扯上一个郡王和一个侯府呢。
除非——那个人的目的,并不单纯是想要玷污兰若的名声,而是想借此阻止兰若与六殿下的婚事。
冷丰年越想,心里越发忧虑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在背后推动今天一切发生的那只手,只怕就隐在宫里。
冷丰年也是个见识过人的人了;他将事情往家庭利益的政敌上面想,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所推测的方向与事实相差甚远。
而他越希望事态平息下来,情况反而越与他事与愿违。
第二天,幽兰郡主与忠勇侯家李公子在大街上因狗追结缘的事,悄悄在帝都每个角落不胫而走,不出一天的时间,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了这件十足狗血却又透着香艳气息的故事。
太后是最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为此,她还特意召了冷丰年进宫,详细询问了一番;又数落了冷兰若一番。
出了这样的事,冷兰若的名声算是毁得差不多了,而她与风昱的婚事自然被无限期后押。
太后与冷丰年一致想办法欲要将这事压下去,然而这种不是流言却胜似流言的事,你越压,别人便越传得厉害。
到最后,太后亦只能头疼地任由它自生自灭,期望时间能够逐渐降低它的新鲜感,让人们渐渐淡忘这件事。
然而,在事情还未淡忘的时候,忠勇侯李昌盛却再也坐不住了;因为这件事不但关系到李问均,更多的影响到了他整个忠勇侯府的声誉;甚至连皇帝都曾以玩笑的语气半真半假地向他询问过此事。
这天,李昌盛亲自再度登门冷府,与冷丰年商讨是否将两个小辈的婚事给办了。
冷丰年仍旧以打太极的态度敷衍着李昌盛。
待李昌盛一走,他立马进宫与太后商量到底如何处理这事。
太后的意思便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拖。
无论是她或是冷丰年,都没有人认真想过将冷兰若嫁到李家,嫁给李问均那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冷兰若自她被赐为幽兰郡主开始,一直就是为风昱准备的新娘。
日子又悄然过了十天,就在太后为这件事渐渐淡忘出众人视线,而终于松口气时;也不知是谁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是有人无意拾获了冷兰若写给李问均的书信,书信上的内容竟是幽兰郡主措辞强硬的语气,在逼迫李问均早日将她娶回李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好不容易平息的风波,因为这封信而再度甚嚣尘上。
事情传来传去,传到后面冷兰若颜面全无,名声扫地;简直就成了追着男人上床的无耻女人。
而她与李问均之间,更被说成了倒贴,李家也不愿意接纳;再然后,百姓话题的重点从最初那个香艳的故事,转变成了声讨冷兰若个人品质的义愤会。
至此,冷兰若彻底名誉扫地。
昔日高高在上,被称为帝都第一美人的幽兰郡主,从此成了**荡妇的代名词。
到了这一刻,太后再也无法坚持让冷兰若嫁给风昱了。
一个皇子,若娶一个名誉扫地的郡主回去,这对于他日后的前途除了抹黑之外,再没别的好处。
而李昌盛再三上门与冷丰年商讨冷兰若与李问均两人的婚事。
最后,冷丰年不得不低头同意这门逼出来的婚事。
“不,我绝不会嫁给李问均那个浑身掉烂泥的男人。”冷兰若知道冷丰年的决定后,没有直接到他面前大吵大闹反对;而是安静地坐在自己院子里,十分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可是,郡主,老太爷已经将你的生辰八字交予李家合庚贴了,这事怕是……”莫言畏缩地看着一脸沉静的冷兰若,战战兢兢将她所到的事实说了出来。
“李家只是要给冷府一个交待,要娶一个当天在闹市被李问均轻薄的女人回府,以保全他忠勇侯的名誉。”
冷兰若平静地答了这句。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静静看着莫言;眼神里盈泛着阴毒而疯狂的光芒。
莫言被她静静地盯着,心底突然没来由的涌出一股不安,毛骨悚然的感觉随着冷兰若的目光凝视时间越长,而越发浓重起来。
绿意苑。
“语丫头,好消息,好消息。”
清冽的声音含着无比兴奋欢喜,总先他的人一步进入到绿意苑。
东方语放下手里的药材,抬头看向那身形俊美的家伙。
略略挑了挑眉,打趣道:“你捡到金山还是银矿了?如此兴奋?”
“金山?银矿?”风昱瞪大勾魂桃花眼,挂着邪肆笑容的俊脸上露出十分夸张的表情,朝笑吟吟的少女挤眉弄眼,道:“你将我看成什么人;钱财这种俗物能进入我的眼吗?”
“哦,那请问我们高贵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不是人的六殿下,”少女眨着促狭意味甚浓的眉眼,笑眯眯道:“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当然是——李家即将举行的婚事了。”
“李家?哪个李家?帝都那么多姓李的,哪个跟你六殿下扯上了关系?”
“语丫头,你少在这装糊涂了。”
风昱恨恨白了她一眼,眯着眼睛,不满地瞪住她笑意绝丽的面容,道:“就是忠勇侯府李家。”
“哦,原来你是高兴被人抢了老婆。”少女懒洋洋昂起头,百无聊赖地数着天空漂浮幻变的云朵。
“老婆?”
风昱怔了怔,随即自动将这个词换成他明白的词。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事到底成不成还要看最后的结果呢。”东方语收回视线,淡然瞥过他笑得张扬的脸,毫不留情地将一大盆冷水兜头泼了下去。
“不成?都到这份上了,不成也得成!冷兰若那个女人肯定得嫁给李问均。”
风昱心下没来由的有丝慌,但,他凝定少女笑意明媚的眼神,随即十分决绝地吐出这句**冷冰冰的断语。
“那就走着瞧吧!”东方语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噙出一抹隐隐的带着莫名意味的笑容。
她所认识的冷兰若,除了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还是个十分骄傲自负的人;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乖乖认命嫁给一个她看不上眼的男人。
风昱,还是过早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居然漏做了一件事。
“语丫头,你怎么知道钟离昊那小子爱养狗?”
东方语没有看他,而是蹲下来看着墙角处成列爬行的蚂蚁,还顺手拿了小棍子试图拦住蚂蚁前行的路。
“你看,这些蚂蚁虽然被我拦了路,可它们自有一套方法辨明方向,我将它们拨得再远,它们也能去到它们想去的地方;同样的道理,只要你有心,想要知道一个人的爱好又有什么难呢!”
在她确定了自己心意,知道以墨白的身份不可能独善其身之后,她平时便有意识的收集很多资料,未雨绸缪才能做到有备无患。
她不但知道钟离昊爱养狗,她还知道他最爱的那条大狼狗,曾被某个居心叵测的人以肉投毒试图诱杀;那个人没有得逞,但那条大狼狗从此却记住了那个人身上的霍莉香;不管去到哪,只要它一嗅到霍莉香的气味,它立刻就会追上去撕咬身上有这种气味的人。
少女忽似想起什么,看着被她拨散的蚂蚁又再排成线状往既定的方向爬去,她扔掉手里的小棍子,拍拍手里的灰尘,站了起来,两眼亮光盈盈看定风昱,笑眯眯道:“你也不赖,想必与醉梦楼的薇薇姑娘春风一度,滋味美妙吧。”
“什么春风一度?你赶紧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风昱俊脸一红,却瞪大眼睛盯着她媚光潋滟的脸,讪讪道:“我不过就是花点钱,让她将装有霍莉香的香囊送给那个人而已。”
“可怜的幽兰郡主,被自己的未婚夫卖了还不知道!”东方语嘻嘻笑着,目光瞟过风昱绯色荡漾的俊脸,忽然脸色一肃,垂下眼睛大发起感叹来。
风昱见状,张了张嘴,却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主意明明就是她出的,这会装模作样可怜那个女人,他没听错吧?
冷府,幽兰苑。
李冷两家婚事敲定,就连良辰吉日都已择好;而今日就是举行婚礼的日子。
幽兰苑里,喜娘与侍侯梳妆的丫环妈妈们,看着冷兰若穿上大红嫁衣,上好妆后,原本优雅空灵脱俗的空谷幽兰,这会成了妖艳迷荡的新娘。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莫言说会话。”冷兰若没有在意她们艳羡的目光,眼睛微转,目光不带情绪扫过众人。
“是,郡主。”
冷兰若漠然看着喜娘与其他人出了她的闺房,示意莫言关上门。
然后眼神铺出汨汨逼人冷芒凝落莫言脸上,上勾的唇角渗出一丝冷冽疯狂的笑意,莫言被她诡异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浑身哆嗦着缓缓后退。
一个时辰后。
炮竹声声,琐呐喧天,热闹的气氛自冷府大门一直延续转移,直到幽兰苑。
冷府里处处张灯结彩,整座府邸皆洋溢着洋洋喜气。新娘子被喜娘簇拥而出,人们皆沉浸在喜悦的气氛,没有人注意到新娘的身体略显僵硬,而她双肩竟还微微颤抖着。
大门外,新郎一身醒目耀眼的红,满脸泛着春风得意的笑容,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新娘子被送入花轿,喜娘与丫环扶着轿子伴嫁。
李家一众迎亲队伍在恭贺声与噼啪的鞭炮声中,迎着花轿浩浩荡荡往忠勇侯府李家走去。
一路上,扶着花轿而行的丫环都将头垂得极低,低到几乎没有人能看清她的样貎。
迎亲队伍到了李家大门,新娘李问均自马背上跃下,按照习俗踢开轿门,与新娘一人牵着花球一端,在众人的祝贺声喧闹声里进入府里,再缓步走到正堂。
一路上,因为新娘顶着红盖头,所以她旁边一直都离不开贴身丫环的搀扶,出了花轿后,她的身子比在冷府的时候还要颤抖得更厉害。
搀扶的丫环自然明显感受到她的不安,于是凑近新娘耳边,以仅两人可闻的声音,低而迅速道:“成亲是喜事,你不用紧张,如今一切就看你的;只要行过礼,送入洞房,这件婚事就算完成了,今后所有人都会平平安安。”
新娘闻言,身体蓦地僵了僵,连脚步也停滞了一下。
李问均一直微笑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他握着花球另一端;新娘这一僵脚步一停滞,他立时就感觉到了,他略略扭头,困惑中含着一丝关切,道:“怎么了?为何不走了?”
新娘旁边的丫环在他扭头的时候,将脑袋垂得更低了,然而她搀扶新娘的手,却暗暗使了力道催促新娘前行。
新娘迈开的脚步走得十分缓慢,步伐也很小,似乎不太情愿地往那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喜堂走去。但,搀扶着她的丫环,却不容她退缩,暗中紧紧拽着她的手,使了很大的力气将她半拖半拽的送入了喜堂。
新婚暗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到了此刻,木已成舟,根本容不得她退缩或反悔;更何况,她此际,浑身软绵绵的,除了能勉强站稳之外,连迈大步点都觉得没有力气;就算丫环放开手让她跑,她也跑不出这个明亮宽落人头攒动的喜堂。
这么想着,她原本抖得厉害的身子这会似乎终于好了些,她看着自己大红的绣鞋,抖动的身子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对新人站定后,上座的忠勇侯李昌盛满脸欢喜看着他们,一边眉开眼笑道:“好好好,问均今天成了亲后,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大人了。”
他说完,微微冲旁边点了点头,司仪接过他的眼色,激亢的声音很快响亮地传遍喜堂。
“吉时到,一拜天地。”
……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喊声一落,宾客中立时有人轰一声起哄道:“去去,闹洞房去。”
闹洞房的自然是平日与李问均交好的那帮公子哥们。这些人对于他突然攀上了冷府的婚事,娶了帝都第一美人的幽兰郡主,个个心里都羡慕妒忌恨的,早就商量好要在婚礼当天,好好折磨李问均。
陪着新娘的丫环,看着李问均露出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看他被一众纨绔子弟捉弄,却还自得其乐洋洋得意的模样,低垂的眼角不自觉地溅出一缕似有若无的森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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