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不可遏,厉声斥了两声,只得将心头怒火暂且压下,“让你带的话呐?”拖着半百的身子与两个毛头下子虚与委蛇,巴结寒暄,他南仲风光半生,何曾如此纡尊降贵,受这等屈辱……
“仅说是孝敬您的!”南皓跪地,面无表情地道,“那小厮不知我身份,将我误认作了府里的侍卫,开府库之时,一众侍卫尽数被调了去,我混于其中,听了那小厮与守将相谈,方知晓此锦盒是姬将军为孝敬父亲备下的礼,”他一顿,接着又道,“临出府了,我便取了这锦盒来。”
他也疑惑于此,若是借他的手传信,锦盒内怎么地仅是个夜光杯……
“你,”南仲起身,指着他的额的手指微微地颤,“你这蠢货!给人耍了,仍不自知!施云洛是想知会予你,你一早便给他识了出来,借你之手将此物拿给老夫,不过是示警于老夫……”
他抬脚将怔愣的南皓踹翻在地,眸中的失望胜过愤怒,“你,你……你母亲担忧你身弱,难以成活,让你惜福养身,劳心伤神的事从不许你多做,终是将你养成了个出不得深闺的废物!你挺身愿护姬文行上京,你继母劝我三思,我还当她妇人之见,偏爱小儿,如今看来……”
南皓听得他提起母亲,直起了身,“父亲,我母亲……”
“住嘴!老夫力排众议,着你护姬文行上京,为保此行稳妥,还调了府中死士暗中相护。老夫思量着,一面,你是他亲舅,血脉相连,护送之责义不容辞;一面,京里形势不明,你与旁作护便于应变及时,好免去我南家的无妄之灾!老夫还曾寄着几分希冀予你身……”他急喘了口气,伸手拽了他的衣襟将人拎至跟前,咬牙道,“瞧瞧你办的差事,一十八位忠胆死士尽数折于你手,姬文行被劫,折子下落不明……如今,渝州、宴地、南疆边垂尽数归于姬世羡镇守之下,想来,南州府过不了多久,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你自已说你这废物除却风花雪月、吟诗听曲,还会些什么?有何差事是你办的成的?”
“父亲……”南皓的眸中,风云变化,南仲看的甚是清楚,却不愿再听他说半字。
他将人丢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老夫竟还寄了几分希冀予你……可笑!真是可笑!你是我南仲的儿子,南州府的嫡出少爷,你,你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他眸子冰冷,狂怒后便是寂灭,他愤而抽剑,“如此无用的废物,不若老夫亲手除了干净,免得我南府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你手!日后,去了下面老夫也好向祖宗们交代!”
“父亲——”
冰冷的剑刃承载着他的雷霆怒火,直直刺向惊恐万分犹不敢置信的南皓。
“父亲——”
“外公——”
叮的一声,刺向南皓的剑刃被弹开了,剑身轻轻一颤,嗡嗡轻吟。南仲执着剑柄的手腕一抖,那剑尖便落了地。
他抬眸看向来人,剑眉星目,鼻若胆悬,面容与姬世羡那小子有六、七分相像,轮廓却不若他那般硬朗,透着莫名的肃杀。少年拉了缰绳,利落的翻身下了马,便直奔亭子而来,“外公,出了何事?快快放下剑!”
“姬……文行?”
“外公?舅舅……”姬文行皱着眉看着拦住他的侍卫,扬声冲着亭子处喊了声。
南仲扬了扬手,示意将人放过来。
“外公?”姬文行扶着南仲坐下,再看看跪在一旁默不出声的舅舅,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亲见了南仲拿剑指着南皓,决绝、凶残,满溢的杀意,似乎毫无转圜余地。
“乖外孙,快于外公说说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他拍了拍姬文行的手,满脸的后怕与担忧,“你舅舅直说没护好你,羞愧的活不下去了。我多问了些,他便要我刺上他几剑……气死老夫咯……”
姬文行看着两鬓斑白的南仲将军,将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笑道,“外孙运道好,给贵人救了。”
“哦?是哪位贵人?”南仲笑的温和,问的也小心。
姬文行将南皓拉了起来,“舅舅,莫要如此,外甥好的很呐!”他偏过头回道,“这位贵人,外公您怕是决计想不到的,”他高深莫测的笑了,又对南皓道,“舅舅,也不想回京路上有歹人埋伏,能捡回条命已是祖宗保佑,可莫要如此了。”
“臭小子,快快说来!莫让舅舅担忧了!”南仲拍上他的背,瞪着眼道,“莫要耍混!”
“行哥儿,快快说来!”南皓拍了他的肩,示意自己无事。
“贵人是昱王爷,”姬文行见南皓脸色苍白,身上无甚大碍,便放了心,“我醒来后,便身在昱王府。昱王爷听人道我父亲谋反,亦是不信,急急返京便是为的此事。不想,路遇被歹徒追杀的我,便搭手相救了下来。我身上伤重,本欲托王爷递上外公的折子,王爷宅心仁厚,念我一片孝心,连夜进宫面见了皇上。我听闻此事后,心下一松,竟昏睡了数日,害的外公与舅舅日夜担忧,是外孙不孝!”说至此处,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响声咚咚的。
南仲急于知后事,起身将人扶起,“昱王爷……”
“等我再醒来,已在南下的路上了,两日便可赶至白山,我辞了王爷便日夜兼程赶了来!我……”姬文行还欲再说下去,南仲攥的他的手焦急的道,“昱王来了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