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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南武之智(1 / 1)

那个叫郎莫的蛇人伤势恢复到可以审讯已是十二月中旬了。这一段时候我和杨易他们五统领每日骑马操练不敢怠慢。十二月十七日那天下了一场雪天气很冷我正准备和人出操时等候已久的命令终于下达了帝国由已致仕的前刑部尚书卫宗政领头我作为文侯的代表辅助主审而共和军的两个主审人正是丁亨利和郑昭审讯地设在城西的一座叫石郎庙的古建筑中。石郎庙十分僻静因为里面有座白塔俗称白塔庙原本每月逢五逢六开庙会庙会时周围的小商贩云集此处不过因为要审讯郎莫庙会自然也封了。

我带着冯奇和另三个随同传令人到石郎庙时卫宗政正等候在门口。天太冷了他虽然穿着裘皮大氅仍是冷得在原地跺脚取暖。我现在是偏将军地军团都督但卫宗政是有爵位的比我要高一级。我到了他跟前行了一礼道:“卫大人小将楚休红见过。”

卫宗政当年当督察院御史时就有“铁面御史”之称现在仍然不苟言笑。石郎庙门口已积了一片雪大门紧闭配上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倒也合适。只是他见我行礼却也还了一礼道:“楚将军好。楚将军少年英雄行此大礼折杀老朽。”

他脸色虽冷但这话却一点也不冷我甚至可以听得出他话中的谄媚之意不由得大失所望。在太子与二太子争位期间他有些偏向二太子但在审问我时仍然秉公执法不愧铁面之号没想到只隔了几年而已他当初的铮铮风骨已荡然无存那个刚正不阿的卫宗政恐怕也已成为绝响。只是想想也难怪二太子争位失败后文侯对二太子一党极为严苛许多官吏只是与二太子稍稍接近但被文侯打成乱党诛杀。以卫宗政这种众人皆知的靠近二太子的人居然能逃过一劫事后变得如此圆滑也难怪了。只是我印像中的卫宗政一直是那个连二太子和文侯都敢驱逐出审讯现场的人现在这印像崩溃更是失望。

我又还了一礼道:“卫大人外间如此寒冷怎的不先进去?”

卫宗政道:“五羊城的两人尚未到来。我与他们说好要一同进去以防舞弊。若先行进去岂非食言?欲正人先正己等他们一同来再进去吧老朽还顶得住。”

听他的话不由令我大为敬佩。虽然对他变得圆滑相当不满但他这话却又是当年的铁面卫宗政了。我正想说两句场面话却听得有人高声道:“五羊城两位大人到。”我扭头看去却见两辆大车停下来车上下来的正是丁亨利和郑昭。卫宗政迎了上去我跟在他身后到了他们跟前丁亨利和郑昭倒先行施礼道:“卫大人楚将军在下见过。”丁亨利还微笑着道:“原来甄文侯偶感风寒未能前来由楚将军代替啊。”

我本以为当他们知道原定的文侯竟然不出面而由我代替时定会愕然哪知他们面上却毫无异样似乎早有预料。文侯的计策向来无不中但这次似乎他们已有防备这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行了一礼道:“卫大人等了你们好半天了丁将军郑先生你们来得可是晚了。”

知道郑昭的读心术能读出我在想什么原本在他跟前我总是大为局促但现在却有恃无恐毫不畏惧了。郑昭面色如常也只是微笑道:“楚将军一别数年将军倒是风采如昔。”这几年他脸上皱纹多了好几条记得他的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不知为什么已有了老相。当初在五羊城与白薇说起她与郑昭的婚姻白薇欲言又止说不定她与郑昭的感情不太好。只是一想到白薇我便有点做贼心虚即使知道郑昭并不能对我使用读心术。

丁亨利道:“卫大人楚将军还是先进去吧外面可是冷得很。”其实他身为武将身上穿得虽不是极多却根本未露出畏寒之意大概看到卫宗政怕冷的样子才这么说吧。果然卫宗政如释重负道:“请。”扭头对守门的士兵道:“开门。”

石郎庙的山门很大两个穿着棉袄的士兵推开门我们四人并排走了进去带的随从则跟在我们身后。一进门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排了两列士兵左手边是帝都禁军右手边是丁亨利带来的亲兵都是一百来人。帝国禁军经文侯改制后战斗力大大提高已非当初那支少爷兵了军容整齐并不逊色于丁亨利的五羊城亲兵。

这也是为了防制舞弊吧文侯倒也想得周到只是这些举措也从侧面说明了帝**和共和军的微妙关系既不互相信任又要合作。

走进门两个门丁一下又将门关上了。主审是在大殿大殿也已修缮一新我们进去时里面已烤得热气腾腾。一进门卫宗政长吁一口气道:“坐吧都坐吧。”他年纪已大又在外面雪地里呆了半天只有到这里才自在许多。他刚说完郑昭在一边也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们一坐下下人已端上了水果热茶。寒冬腊月水果都是秋天摘下来存在地窖里的虽然存了几个月看起来仍然十分新鲜。卫宗政坐下来先搓了搓手道:“将蛇人郎莫带上来。”

他和丁亨利两人坐了席我和郑昭坐在各自的外侧转成半个圈我和郑昭正好面面相对。我见郑昭急不可奈地拿起菜杯呷了一口一张铁青的脸才缓和了许多。见他这副情形坐在我身后的冯奇小声道:“楚将军那个共和军的人好像很怕冷啊。”

这时几个士兵扛着一个大笼子出来了。他们将笼子放在地上行礼退下。这笼子叫我想起当初二太子押送我回帝都时我住的那个囚笼。只是我住在囚笼里还觉得大郎莫在里面却似乎塞满了。它盘成一堆睡着了似地一动不动。

卫宗政将惊堂木一拍喝道:“下面的可是蛇人郎莫?”他审问人惯了这是审问的第一句话确认身份对蛇人也用上了。我看到囚笼中那人一动昂起上半个身子道:“是我。”

它的声音很含糊大概受了伤连话都说不清了卫宗正倒也不觉得奇怪喝道:“郎莫你从实招来你们的巢穴在何处?部队设置如何?”

郎莫看着卫宗政半晌不说话。如果是人的话那它就是在渺视公堂。郎莫居然如此嚣张实在让人吃惊。卫宗政脸一下沉了下来显然他也始料未及。审讯人时也有嚣张之极大刑伺候仍然绝口不招但卫宗政有他的一套到最后总会招供。可是对付蛇人也不知刑法还灵不灵。

卫宗政看了看我见我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手在桌上一拍道:“上刑。”

“刑法无用?”

文侯喝了一口茶眼里闪出一丝狡黠的嘲讽。我有些沮丧地道:“是卫大人用了好几种都毫无用处那些蛇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连一句话都不说。”

卫宗政先给郎莫上的是夹棍。夹棍在那些不法之徒的黑话里称为“檀木靴”因为夹棍多半用檀木所制又多半夹在腿上。夹棍的可怕在于一点点收紧连根圆棍不断靠近那种几乎要将骨头都夹断的痛楚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了。棍责之类的刑罚会把人打个稀烂看上去血肉横飞但在受刑的人眼里看来有“宁受棍打不坐水夹”的话。夹、水、坐这三大刑都不是肉刑施刑不见血夹就是夹棍水则是用湿布蒙面看人快要昏厥时再及时撕下坐就是坐笼不知底细的人会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经受过以后才知道这种刑法的难忍。棍打时前几棍觉得疼痛后面皮肉被打麻木了就只是皮肉受伤反倒并不难捱。唯有这三大刑表面上不伤人皮毛坐笼更是连碰都不碰人的皮肤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蛇人因为长得和人不同身体要细很多而且身上密布鳞片坐笼对于他们来说无非是个普通的囚笼又很能憋气水刑对它们效用也不大照理说最适用的就是夹棍了。可是白天刑吏连着将夹棍紧到了极限如果是人的话恐怕骨头都要被夹得裂开了郎莫却似毫无感觉。

文侯笑了笑将茶杯放在桌上道:“蛇人披鳞带甲身体坚韧一般刑法的确是难以奏效。不过蛇人与人也差不多我已让工部给宗政做了个‘揭鳞拷’看它还忍不忍得住。”

我迟疑了一下道:“大人我担心的是郑昭当初跟我说读不出蛇人的心思但不知他现在还能不能读出。”

文侯一笑道:“他读不出的。”

当初读不出现在未必还读不出。我想这样说但看文侯的意思他根本不想再说也许另有主意我多嘴也不好就没有再说。

第二天审问继续。

让我意外的是来的居然只有一个丁亨利。丁亨利说昨天郑昭回去冷热今天不能起身就休息一天。我昨天见郑昭气色就有些不对没想到今天真的生了病。今天的审问卫宗政上来就用了揭鳞拷。所谓“揭鳞拷”其实也就是一个专门为蛇人定做的架子将郎莫捆在架子上然后用一些小钩将郎莫身上的鳞片钩开一头固定在架子上这蛇人被定在架子上后一动都不能动了。蛇人的表情很简单但我也终于看到了郎莫严重露出的痛苦之色。

郎莫身上被拉下了十几片鳞片半边身子全是血迹虽然它是不是扭动身体却仍然没有招供。它倒也不说“不知道”之类干脆一句都不说。我在一边看得有些心惊胆战我当初受卫宗政审问时也尝过三法司酷刑的滋味。当时幸亏甄以宁为我请来了赦书使卫宗政不得动用肉刑我才能撑过去。如果那个时侯卫宗政也对我用上夹棍这一类酷刑的话我想我顶多坚持个一天吧第二天肯定要什么口供就招什么口供了更不用说是“揭鳞拷”这一类的刑罚。我偷偷看了丁亨利一眼他有些不忍之色。

动了半天刑卫宗政还要命令再用丁亨利忽然站起来道:“卫大人这用用刑也没有用的。这蛇人知道不少至关重要的东西千千万万要保住它的性命。”

卫宗政道:“本官自然知道。丁将军放心不会取它性命的。官法如炉就算它是铁块到了三法司。总有办法叫它开口。”

丁亨利道:“这般一味用刑也不是办法我觉得还是软硬兼施方能撬开它的嘴。”

卫宗政点头称是但他又道:“软硬兼施虽是好办法却不能立竿见影。文侯大人已下了命令务必要在年前审问清楚。今日已是十八不过剩了十二日拖不得了。”

我觉得卫宗政说得也有道理现在不是善心的时候。如果郎莫真的知道蛇人的秘密就算活剥了它的皮也要让它说的。让我意外的是丁亨利原本迫不及待地要审问现在对这蛇人居然也动了恻隐之心坚持让它休息半日明日再审。卫宗政被他说得没办法只得同意了。

因为下午不再审问我一离开石郎庙就去向文侯禀报。到了文侯府刚要司阍传进去那司阍却说文侯下午不见客谁都不见。我一怔道:“大人出门了么?”

那司阍道:“大人身体不适在房中静养晚间才能见客。楚将军请你晚上来吧。”

我不知文侯生了什么怪病居然躺半天就能好。但既然这样说了我也无话可说。离开文侯府我打马向营中走去心中却疑虑丛生。郑昭和文侯不约而同地生病难道帝都突时疫不成?可现在冰天雪地不太像会有瘟疫蔓延的样子。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不知不觉回到了营中。

一进营便听得里面呼喝连天却是曹闻道和钱文义在与陈忠步下对棍。陈忠力量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打但曹闻道和钱文义两个配合得甚妙在马上他们双战陈忠也不让他占到一点便宜一到步下陈忠不能借助马力就有点左支右绌了。不过他守得门户极严虽然曹闻道和钱文义两人两条棍上下翻飞陈忠尽能挡得住。另一边杨易正在练操廉百策则带了一队人练箭。见我和冯奇他们进来他们都停了下来齐齐过来向我施礼曹闻道叫道:“统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道:“今天下午休息你们在练什么?”

曹闻道已经满头大汗道:“我们给老陈练练手脚。他力量虽大但度不够。统制你要不要来玩两手?”

我翻身下马道:“好啊钱文义你去帮陈忠吧我和曹闻道老攻你们。”

如果我们三对一陈忠肯定不是对手了。钱文义答应一声曹闻道则拿了根棍子递归我道:“来试试。”

棍法在军中岁没有什么大用确实训练的绝佳工具。枪棍一体棍法中除了砸之一法与枪法有点异样别的都和枪法差不多。我拿起那根棍子吐了个驾驶道:“来上了。”

这一路棍在军中很流行称为“史家棍”据说还是当初的十二名将之一的史继德所传。史继德用的也是枪只是训练用的枪原本就没有枪头只是根棍子他索性就编了这一路棍法。练了一路棍我只觉身上也热了起来汗水石头内衣看看天色已将至正午便道:“走去洗个澡吧快吃饭了。”

地军团的澡堂子办的十分有特色。军人市场要训练得一身臭汗洗澡便是常是。这看似小事但军容整洁对士气也极有帮助。还记得我初接手前锋营第一件事就是把军中的澡堂子整修一新当初也被友军取笑过。可是后来简约地军团军容最为整齐训练也破茧成效文侯对我大加赞扬。其实地军团的训练也并不比友军多多少只是洗澡、吃饭甚至便溺这些小事我都叫人多加注意。地军团的士兵虽然训练不见得比别人多休息得却比别人好自然训练成效也要高得多。这些在《胜兵策》中都有写明我照着做而已。一开始我也半信半疑但实际运用效果果然十分明显。文侯赞扬后其他诸军对这些事都重视了许多。

我们进了军官澡堂将身上臭汗洗去。曹闻道一边将一桶水往身上浇一边道:“统制你们这两天问出些什么没有?”、

我道:“唉那蛇人什么都不肯说任你用什么酷刑后来干脆不吭声了。”

曹闻道道:“这么横?他别是把舌头咬断了吧。”一边陈忠接口道:“舌头咬断那里还活的了就算它是蛇人也活不成了。”

我也不相信蛇人会咬断舌头。蛇人的牙和我们不一样只有几个尖牙郎莫真要咬顶多在舌头上戳几个对穿的小洞而已。我道:“没想到蛇人也如此刚烈。丁亨利说要软硬兼施今天下午暂停。我看他是看不下那种酷刑了。”

我刚说完一边的钱文义忽然放下往身上浇水的勺子道:“丁亨利心肠这样软?不太像啊。那次去五羊城。我和五羊城的人闲聊说丁亨利别看相貌儒雅平时彬彬有礼。打起仗来心可极狠。”

其实丁亨利的心肠还是比较软的。那一次他虽然向何从景建议将我留在五羊城如果我不肯就要杀了我但最后还是放我回来了。只是这样一想也对要是丁亨利真的心肠软他也不至于提出这样的建议来了我是在想不出丁亨利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洗完澡正是开饭时间。我刚要回自己营房曹闻道一把拉住我道:“统制等等今天我请客一块儿喝一盅。”

我道:“怎么有这闲心请客了?”

曹闻道嘿嘿笑了笑道:“今天是我生日哎但是过年就三十一本来该做寿了。”

曹闻道比我大四岁。他爱充大说得是虚岁。我虚岁也已经二十六了等过了年也就二十七了。我不由一怔喃喃道:“真快啊。”

十七从军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了。十年里我从一个士兵一路跌跌撞撞地厮杀居然也成了一军都督我刚入伍时当真连做梦都想不到。我不禁暗自苦笑如果不是战争我绝对升不了哪么快的。甚至可能在百夫长的位置上终老一生。我不喜欢战争总盼着战争能早日结束可是这官职却是战争带给我的。细细想来真是讽刺。

我道:“老曹你不结婚了么?”

曹闻道嘿嘿一笑道:“算了。对了统制忘了跟你说上午薛侍郎来过一趟你没在他等了好一会才走的。”

薛文亦来过?我怔了怔。薛文亦升为侍郎后忙得团团转而他又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很不方便很少能再看到他。一想到薛文亦就又想到当初一同从高鹫城逃出来的四个人。张友龙已经和我绝交了吴万龄现在在火军团很少碰得到面能常常碰面的只有薛文亦了可是又因为我们都很忙也男的见一次不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一个个地少下去也渐渐地疏远。

我道:“他来做什么?”

“好像是廉百策找他有点事似乎是做些特别的箭。”曹闻道说着看了看高声道“廉百策!廉百策!”

在五德营中廉百策排名还在他之上不过曹闻道资格最老他和廉百策也很熟了廉百策不以为忤走了过来先向我行了一礼道:“老曹什么事?”

他赤条条地刑吏看上去说不出的好笑。我强忍着笑道:“廉兄上午薛侍郎来过了?”

廉百策点了点头道:“我让他给我特制一些射雕弓。”

我诧道:“射雕弓?”

廉百策道:“是。这种弓的箭也是特制的射程可达五百步。末将想在营中精选五十名箭手专门射敌方大将。”

虽然雷霆弩的射程要远得多但雷霆弩移动不便所以廉百策要用那种射雕弓吧。想到五十个神箭手在交战时专门在敌后暗算敌方主将我的心头也有点毛。蛇人极少箭手受了这样的暗算也无法还击。可好似如果将来与共和军有一战丁亨利也这样对付我该如何是好?我道:“你这办法也太毒辣了吧。”

廉百策摇了摇头道:“这办法其实也只有对付蛇人有用。隔得远可箭就不会太快蛇人看不远要是我们看到箭来了再躲也来得及就算蛇人也未必一定能射中末将只想借此让蛇人的主将无暇指挥而已。”

我不禁释然。的确从古到今战事不知有几这办法也并不新鲜别人自然也想得到但暗算敌方主将成功的例子却极少。我道:“这倒也是。不然打仗都不用打了一把箭把地方主将射死便是呵呵。”

廉百策也呵呵一笑道:“对了楚将军那个抓来的叫郎莫的蛇人眼睛可好得很啊。只是它好像没学过箭不然它射出的箭倒也不易应付。”

我顺口道:“是啊。”可是心里却像被什么触动了。廉百策的话让我想起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洗完澡正好开饭。因为现在训练任务加重不能随意出营曹闻道自己掏腰包叫伙房买了酒菜请客。曹闻道虽然与杨易不睦却还是叫了杨易说说笑笑这个生日倒是过得热闹。我略略喝了几杯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正想着曹闻道大声道:“统制想什么呢,菜都凉了。”

我抬起头笑了笑道:“恭喜你生日。”

曹闻道呵呵一笑道:“对了统制你生日是哪一天?我没见你过一次生日过。可惜小殿下回家了都忘了跟他说。”他和小王子也甚是投缘常带小王子骑马练枪。小王子这些天回王府了。安乐王身体不太好。我也曾去安乐王府探望过安乐王年纪老大人也肥胖看到我又想起郡主一声让我少去看安乐王我也乐得不去。

我道:“我的生日么……”还没没说完忽地浑身一震。

对了就是“见”!郎莫的视力很好可以远程投射投枪。可是在石郎庙里的那个蛇人却和寻常蛇人差不多刑拘抬到它眼前时它才有害怕之意。郎莫是我押回帝都来的一路上我都在看着他给他吃食时它向来一伸手就能拿到和石郎庙那个大有不同。

难道石郎庙里的蛇人不是郎莫?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卫宗政正在审的那个蛇人一样身体甚长身上也有一道刀疤只是在我看来蛇人的相貌大多相去无几颜色也差不多。

我越想越惊也越来越觉得有道理。昨天我向文侯禀报审讯情况对于有没有审出什么来并不太关心他问的更多是和郑昭和丁亨利的反应还有那蛇人口齿很不灵便可是我曾听过郎莫说话郎莫说起来极是流利。看来极有可能文侯已经将郎莫掉了包了。他找到一个与郎莫相似的蛇人让它来代替郎莫受审。

文侯真的又做了手脚!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猜测的**不离十。刚回来时他就怪我没有在路上趁乱审问然后将郎莫灭口原来他还是打了这般一个主意。如果被共和军知道那同盟马上就会破裂。我心急火燎只想马上去权文侯一声不要因小失大。现在蛇人势头仍大与共和军反目那我们得之不易的优势恐怕会一夜间失去。

我猛地站了起来准备不顾一切也要向文侯进谏。曹闻道吓了一跳道:“统制你怎么了?”

我这才醒悟到我有些失态道:“没什么。”心中却是一动他们五人都是靠得住的人现在也没有旁人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什么事和他们商议也要好得多我看了看门廉百策倒也凑趣离座将门掩上了过来小声道:“楚将军有什么话要吩咐么?”

我想了想一横心道:“是这样的……”

等我将这猜测的说完曹闻道已是到吸一口凉气道:“文侯大人还打这个主意啊不怕共和军恼羞成怒马上翻脸么?”

杨易道:“不会。文侯大人何等人物他肯定算到共和军猜不到的。”

我苦笑了一下。今天郑昭没有来丁亨利又很奇怪地让卫宗政停止用刑只怕他们已经知道了文侯想瞒住旁人还行要瞒住郑昭却很难。也怪不得文侯要让卫宗政用酷刑上过刑后两个蛇人的差异处越不明显。只是我不知道郑昭是怎么看出破绽来的连我都被瞒过了郑昭以前并没有见过郎莫他怎么会知道的?

廉百策迟疑了一下道:“楚将军今天丁亨利和郑昭表现如何?是谁提议下午休息的?”

我道:“郑昭说是得了病没来丁亨利提议的休息。”

廉百策皱起了眉杨易却惊道:“不好他们现了!”

我道:“我奇怪的是他们既然现了大人的计策为什么毫无异动反倒是帮大人圆谎?唉难道要偷入文侯府看个究竟么?”

要偷入文侯府那是不可能的。文侯的府兵守御极严而且文侯如果真的用了这计策郎莫早被他藏好了就算让他们大摇大摆地找都未必找得到。

曹闻道忽地抬起头道:“这也可以你以禀报为接口去见大人然后当面……”他忽地闭上了嘴大概也觉得自己的主意有点馊。这主意左右都不对如果我们猜错了那文侯就会对我大加轻视而一旦我们猜对了恐怕文侯更会怒不可遏。

我道:“不行了我连大门都进不去司阍挡驾说是大人偶感风寒。”

陈忠在一遍插嘴道:“那共和军的人呢?不能问他们么?”

我一怔廉百策却猛地站了起来道:“陈兄好计策!”

大概陈忠是头一次被人这样称赞嘿嘿一笑道:“是吗?”

廉百策道:“偷窥文侯大人那是视同叛逆而文侯大人定然将守密做得极好想听也听不到。但丁亨利他们肯定不会那么防范去看看他们怎么做可是容易多了看丁亨利他们如何应对便知分晓。”

我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我还是想不通郑昭怎么看破大人的计策的”

廉百策道:“你不是说郑昭会读心术摄心术么?他控制一个文侯大人的亲随让他在文侯大人身边便可以知道文侯大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s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道:“不会大人府中连端茶送水的人这些天也不出门。郑昭本事再大也不能隔了大老远用摄心术。”

廉百策想了想道:“楚将军他能不能控制飞鸟?”

我笑了起来道:“廉兄你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就是想得太多。如果郑昭的摄心术到了这等地步那我也认栽吧他连鸟兽都能控制真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了。”

廉百策讪笑了小大概也觉得自己想得有点过分道:“是末将是想得太多了”

我道:“别管郑昭用了什么法子反正我们盯着他就是了。”

曹闻道在一旁插嘴道:“统制你想用什么法子?”

我道:“法不传六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这两天就在这加紧训练吧没事都不要出门”

郑昭的读心术和摄心术几乎没有破绽要跟踪他大概只有我自己才行。可是我白天又要陪着卫宗政在石郎庙审问那个假郎莫只有晚上有空。不过文侯白天还要上朝议事我想他白天也没空的如果他在审问郎莫也一定是晚上。郑昭究竟有没有查到头绪跟着他一定能真相大白。

天快黑时我带着冯奇他们几个向文侯府走去未到时我就偷偷交代冯奇要他注意周围是不是有异样人等郑昭要施读心术肯定不能太远。我怀疑他会呆在停在附近的马车之中。

见了文侯说明了今天的情形文侯听得郑昭今天没来眼里也有些吃惊之色但仍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我几次想劝文侯多加小心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我不知道文侯知道我看破了他这条计策到底是欣赏我还是恼怒愈是喜欢猜测别人心思的人愈是忌讳别人猜测自己的心思认识文侯那么多年了我想他生气的可能居多。

出了门冯奇和几个人迎了上来。我上了马等离开文侯府有一段路了我小声道:“看到周围有什么异样吗”

冯奇道:“来来往往的人倒有不少但我们绕了一圈没有现停在围墙外的马车之类。”

前面忽然一阵喧哗吵闹我呆了呆道:“冯奇看看出了什么事了”

冯奇答应一声打马过去马上又会来了道:“是尊王团在游行楚将军。”

尊王团是帝都最近出现的一个民间组织。听说这阻止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也不知道领是谁以尊王报国为宗旨是不是搞点为士兵募捐或者为一场战役胜利游行之类的活动。帝君不准平民结社游行不过尊王团有这种冠冕堂皇的宗旨自然大力扶持。我也听说过尊王团在帝都的种种活动虽然他们给军队募捐游行之类对鼓舞士气不无帮助但听说他们以“为君王效命乃臣民光荣”一类的措辞强行要商家捐款就有点不舒服。我不喜欢这一类蔑视他人的行为就算理由再正大也一样不喜欢。我道:“我们让一下吧别和他们撞上了。”

尊王团游行时也霸道得很见人就要募捐。好在他们对捐款的管理颇为透明。每天捐得多少用到何处都有一本帐公开清清楚楚。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这些尊王团的人全都是满嘴大道理动不动就是要为国捐躯为国牺牲一类。我见过几个来地军团的尊王团代表那次听得满耳朵都是的聒噪挺他们的意思好像我们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就是对帝君的不忠对国家的不忠一般非得全死在战场上才对得起饷银。我们穿的都是便装要是碰道他们多半又要破财索性让到一边算了。

现在这拨人正是如此。还隔得老远便听到“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好男儿宁战死沙场不苟活世上”之类的口号吼得震天响几面红的大旗也舞得迎风招展。虽然没有军服但他们的衣着倒是整齐划一应该是定做的前心一个大大的“忠”字。曹闻道他们也听说了冯保璋弹劾我五德营不设忠字营的事。那次他们走后曹闻道就牙痒痒地说他们既然那么想死就把他们编成忠字营算了下一次战役时全送到最前线去给蛇人当口粮。连想来不太谈笑的钱文义也说了句挖苦的话说就怕蛇人嫌这批口粮只有嘴巴硬身上的肉却太软。

现在过来的这批尊王团如果当口粮的话倒是上佳的。一个个都身高体壮。他们队伍中扛着几条横幅当先一个骑马的汉子挥臂高呼:“人生一世”跟在他后面的人就大叫道:“誓死忠于帝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声音越喊越响居然向文侯府前转去。沿途有不少看热闹的市民有些被他们感染了也挥臂高呼更增气势。等他们过去了我招呼冯奇道:“冯奇走吧。”

冯奇看着这支队伍的背影长吁一口气。道:“难怪难怪路将军会失败。”

看到这架势他大概以为民心所向吧尽是现在的帝君当年的太子吧。他到没有想到加入那一次是二太子赢了一样会出这种尊王团也一样会说什么誓死效忠帝君的话太子虽然比他父亲要勤政得多但也不是什么万民敬仰的明君。

我们刚要出去一个侍卫忽然小声道:“都督你看那人!”

他说得很轻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一个转弯处有一辆马车停下来从车中走下一个人来隔得远了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看见那人戴了一个大帽子帽子刚被风吹歪了露出下面的一头金。

是丁亨利应该是他。

他进了一家叫得意居的九楼。丁亨利上楼并不奇怪但让我生疑的是他到了这个并不如何高档的酒楼来。他们住的地方边上就有一家很豪华的酒楼难道他来这里就是为这酒楼在文侯府边吗?

我暗叫侥幸。丁亨利也算小心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的样子是在太鲜艳一下就漏了破绽。

丁亨利很快地进了酒楼。我跳下马道:“冯奇你跟我走一趟让兄弟们先回去。”

冯奇不明所以也跳下马。我把马缰绳交给其他随从和冯奇向酒楼走去。见我们进来一个跑堂的迎上来道:“两位爷是堂吃雅座还是打包么?”

我扫了一眼大堂里有十几张桌子生意倒也不错大半坐满了。但丁亨利并不在这里。我道:“包间吧你们这儿有几个包间?”

跑堂的道:“回爷台敝店有五个包间今天您运气好还剩三个。平常这时候全都让人定了。”

我略为失望本来觉得郑昭想用读心术的话肯定是临街那间因为离文侯府最近我想定下边上那间没想到那间却已经有人了。我道:“那给我第三间吧。”

那跑堂的答应一声领着我上楼。进包间坐下后我怕被丁亨利认出我的声音便让冯奇点了几个菜我也胡乱指了几个又要了一壶酒。冯奇有点莫名其妙道:“将……”

我不等他把话说完小声道:“别说话先吃吧。”

这是门拍了拍却是那跑堂的送菜来了等他放下酒菜我道:“店家隔壁好像没人啊。门都锁着的”、

他“啊”了一声道:“那也是那几个客人包下来的说是要等人。他们连钱都付了我们开店的当然不好回绝。别说要空出个房间就算人家要买下得意居只要有钱那也一样不好回绝爷台您说是吧?”

那跑堂的一走开我走到冯奇跟前小声说:“你吃吧声音不妨大一点。”

冯奇点点头。我掩上门拉开了窗。这窗子对着一条小巷子巷子里已经十分阴暗。我身手道隔壁窗下小心推了窗子那窗子竟然被我一下推开了。因为小巷很窄这窗子是移动式的居然没有在里面上窗闩从这儿可以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我小心地从窗子里钻出去抓住隔壁的窗框。轻轻一用力人已钻了进去。要进去并不太难难的是不能出声音好在每天例行的练拳打坐让我的行动十分情节敢说隔了一间房他们肯定察觉不到了。

一进去我便轻轻拉上窗子这间包间便又重新堕入阴暗之中。我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桌上正放了一些碗筷我拿起一个空碗贴在墙上再将耳朵贴到碗底。这是薛文亦跟我说的“虚能纳声”之理当初我被三法司会审薛文亦就坐了两个筒让外面的陈忠和我传话。碗虽然没有那个传声筒效果好但比我直接用耳朵要好得多。

耳朵刚贴上去变得听有个人道:“怎么样了?”

这声音压得很低但一听这声音我就觉得浑身一颤。这声音正是丁亨利。只过了一小会我听得有个人在道:“今天还是问不出来郎莫不肯说。”

这声音正是郑昭。我只觉心头如翻江倒海一般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文侯果然对我也瞒在鼓里可是他没料到被郑昭看破了。可怕的是文侯自己却不知道自己这计策被人破解大概还觉得丁亨利被他瞒过了。文侯的计策算是相当高明他用一个和郎莫很相似的蛇人来顶替我也被他骗过但郑昭居然能够识破文侯的计策反倒来个将计就计更是高明。对郑昭我虽然很佩服他的奇术但对他的智谋倒也不如何心折可是现在看来我比他是在差得很远。现在必须马上向文侯报告我刚要转身从窗子里钻出去忽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道:“楚休红这人如何?”

这声音很陌生并不是郑昭或是丁亨利的声音我呆了呆不知这人为什么会提到我。静了静丁亨利道:“禀公子他不曾怀疑。”

“不要小看他。”这人顿了顿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连海老都十分看中的人绝对不是易与之辈亨利你千万要小心他别被他骗过了。”

丁亨利道:“在石郎庙中我也暗中观察过他没现他有什么异样而且这人性子很急说到做到那一路上他就没有暗中审问。”

这人又是哼了一声。道:“路上真没审问过么?”

丁亨利道:“在南安城外末将就已命人将那“天遁音”撞到关郎莫的笼子里了他们毫无察觉。一路上我每时每刻都派人监听从不曾见他私人神问过。楚休红虽然冥顽不灵但这人言出必践不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

丁亨利说我冥顽不灵指的就是我几次拒绝投向共和军吧。不过他说我言出必践倒也不是坏话。我不由暗自得意心中却也感激丁亨利对我的评价。只是隔壁这个人的身份是在令我生疑丁亨利和郑昭都是共和军中屈一指的人物我认识的五羊城人物大概只有何从景有这个身份能让他们如此恭敬可是这人明明不是何从景何从景也必不会轻身北上帝都的这人是谁?

这是又听得丁亨利道:“公子你这般担心楚休红么?”再次听到他说“公子”二字我心中突然一闪响起了一个人。

南武!苍月的儿子南武!我曾听丁亨利说起过这个人他对南武极为推崇我还记得他说南武是“人中龙凤”说共和军之帜虽是苍月公举出来的但能把共和付诸现实的只有南武公子。当时听了大不以为然我见过的何从景、文侯都是一世之雄是在不相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南武公子能和这两人匹敌。但他能够得到郑昭和丁亨利两人的效命定是不凡之人。

这人有沉吟了一下道:“甄励之以诈术权谋驭人纵然得势与一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楚休红能够转到我们这一方么?”

丁亨利这回倒也没有犹豫道:“很难但此人对帝国却也并不如何忠诚只求世无战乱这一点倒与我们暗合应该可算同路之人。”

我有点哭笑不得。我自认是忠于帝国的可是在丁亨利看来我倒是和共和军靠的更近真不知他是怎么想得。这人有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尽量争取他。甄励之瞒过我们但迟早都会告诉他的倒是就看他有没有共患难之心了。”

他的话中大有哀叹之意如果不是身在这个地方我都要哀叹一声。这时他忽然大声道:“店家结账了!”

他喊得很响楼板上踢踢踏踏地一阵响动相比是那跑堂的过来了。我连忙将碗往桌上一方闪身翻窗而出回到自己房里顺手将窗子关上了关上门还听得那跑堂的在大声说着:“几位爷没等到朋友么?下回再来”之类的话。

我坐回位子上时冯奇正在吃着肉片他也听到外面的声音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我没说什么等外面的声音静下来才小声说“冯奇结账吧。”

结完帐我刚走出门便闻到外面一股烧焦了的臭味。我吃了一惊只道身上被烧坏了但我的衣服是棉布的这却是烧丝绸的味道。我道:“冯奇你身上是不是被火烧着了。”

那正在收拾桌子的跑堂闻言抬起头道:“两位爷这是方才的那客官烧了一块帕子仍在这垃圾筒里了”

我呆了呆那跑堂的受伤拿了个垃圾筒正把桌子上的肉骨头之类抹进去里面有一团嘿黑的东西只有丝绸点着后才会缩成一团。我道:“他们做什么要点这块帕子?”

跑堂的笑了笑道:“多半是嫌帕子脏了那几位客官出手可大方得很。”言外之意大概在旁敲侧击我的消费给的不多。我没理他和冯奇下了楼走出门去。

马匹早已带回去了我让冯奇先回去自己快步向文侯府走去天已黑下来了文侯府这边一直不算热闹街上也冷冷清清。我刚走到文侯府门口正要让司阍通报求见文侯还没开口迎面正有一个人出来一见我便叫道:“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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