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阴晴不定的大佛,实在是让她惶恐,她宁愿他毫不留情的讥讽她,把她当傻子一样歧视,又或者戒备警惕的逼问。
可唯独……半点没想到,他竟毅然决然的说相信她。
可笑,他又没有亲眼见过,最多是之前撞上过跟她一样捡回一命的人,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他竟愿意信她?
魂不附体,又挣扎徒劳,她抬眸去看他,却如坠烟花幻海,顿时忘了方才所想。
“王公子?”白溪低声唤他,眉心微蹙,他望她的目光,带着太多隐晦情愫,她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明明不过是惊鸿一瞥之间,她却能清晰感到千钧之重。
“你可是受人所托,来取我的性命?”她怎么也想不出来,他掳了她又不杀她,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他这般功夫,出神入化,连丰逸都不是对手,身旁随从亦是的毕恭毕敬,身手不凡,想必他定然也是金堂玉马,风流一时的人物。
可惜,也不知是他城府太深,还是向来就是这等行事作风,她两次三番的落入虎口,仍是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我从不惧流血,却很少滥杀。”栾子襄平静如水的松手,心底一阵空落与钝痛交织。
三年足够他埋葬许多不足为人所道的痛处,可这所有看似坚不可摧的伪装,却在她貌若无意三言两语之中,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他不想要她的命,至少现在不想。
一切尚未明了之前,她不能死。
“既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也不是为了要杀我,那为何不放我走?”白溪深觉困扰,一筹莫展,他总不会是为了求财,想要用她勒索林家,敲上一把?
他已有些累了,不以为意的枕在榻上,苍白一张脸,微挑的眼尾,带着几分别样的妖娆,“你可以走,不会有人拦你。”
白溪错愕在心,却也没敢表现在脸上,她迈开一步。
她悄然回眸,见他果真阖眼一动未动,跟玉刻雪雕的石像一般,玄衣织金,襟口处露出一节朱红里衣,广袖迤在软榻上,身侧轩窗半掩,如入丹青画卷。
无端的几分萧瑟苍凉,白溪蓦然回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奇怪,他跟她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必要为他担忧,论武功,他强她百倍,身边还有随从贴身护卫,她如此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是个人就想对她踩上一脚……
只是,想到那日钟楼上,他那狠厉的目光神情,当真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再对比今日所见,若是她没有见过他出手,定然也想象不到,这般羸弱带病的身体,竟然有着那般铁血手腕,令人闻风丧胆。
这个王公子,他到底想要什么?抓了她,又放她走,要玩猫抓耗子吗?
方才陡然之间,被他抓住手腕,电光火石的一眼,她与他对视那刻,竟有一眼万年之感,那滋味,堪比被灌入沸水的冰,冰碴子上都开出了花。
这般不可抑制的趋势,直让她心悸如鼓,她跟这王公子不过两面之缘,第一见留下的印象也并不如何美妙,可偏偏他的一举一止,一言一行,都能让她肝肠寸断。
这样惦念一个人,心乱如麻的感受,是她面对荣辞之时,从不曾有过的。